不过片刻，薛紫夜已然将布满眼眸的毒素尽数舔净，吐在了地上，坐直身子喘了口气。

    当他可以再度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空荡冰冷的世界。

    电光火石的瞬间，妙风反掌一按马头，箭一样掠出，一剑便往雪里刺了下去！。

    那个人……最终，还是那个人吗？。

    “他来不及多问，立刻转向大光明殿。！”

    干涸了十几年的眼睛里有泪水无声地充盈，却被轻柔的舌尖一同舔去。。

    “追风，白兔，蹑景，晨凫，胭脂，出来吧，”妙风将手里的剑插入雪地，缓缓开口，平日一直微笑的脸上慢慢拢上一层杀气，双手交叠压在剑柄上，将长剑一分分插入雪中，“我知道是瞳派你们来的——别让我一个个解决了，一起联手上吧！”！

    在药师谷的那一段短短时间里，他看到过他和那个人之间，有着怎样深挚的交情。她才刚离开，如果自己就在这里杀了霍展白，她……一定会用责怪的眼神看他吧？

    然而一语未毕，泪水终于从紧闭的眼角长滑而落。

    “是。”霜红答应了一声，有些担心地退了出去。。

    “好。”黑夜里，那双眼睛霍然睁开了，断然说了一个字。。

    ““你好好养伤，”擦去了嘴角渗出的一行血，薛紫夜松开了手，低语，“不要再担心教王。”！

    一蓬雪蓦地炸开，雪下果然有人！那人一动，竟赤手接住了自己那一剑！。

    旋然而，他却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就挣脱了命运给他套上的枷锁。。

    ““秋水。”他喃喃叹息。她温柔地对着他笑。！

    ！

    刚刚是立春，江南寒意依旧，然而比起塞外的严酷却已然好了不知多少。

    ““谷主！”霜红和小晶随后赶到，在门口惊呼出来。！

    “你……”睡眼惺忪的人一时间还没回忆起昨天到底做了什么让这个女人如此暴跳，只是下意识地躲避着如雨般飞来的杯盏，在一只酒杯砸中额头之时，他终于回忆起来了，大叫：“不许乱打！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不关我事……对，是你占了我便宜！”。

    ““好！”同伴们齐声响应。。

    霜红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欠了欠身：“请相信谷主的医术。”。

    “金索上的钥匙。”薛紫夜对着她伸出手去，面无表情，“给我。”！

    虽然酒醉中，霍展白却依然一惊：“圣火令？大光明宫教王的信物！。

    “妙风看着她提剑走来，眼里却没有恐惧，唇边反而露出一丝多日不见的笑容。他一直一直地看着玉座上的女子：看着她说话的样子，看着她笑的样子，看着她握剑的样子……眼神恍惚而遥远，不知道看到了哪个地方。。

    其实，就算是三日的静坐凝神，也是不够的。跟随了十几年，他深深知道玉座上那个人的可怕。。

    “随着他的举手，地上的霍展白也机械地举起了同一只手，仿佛被引线拉动的木偶。！

    那个熟悉而遥远的名字，似乎是雪亮的闪电，将黑暗僵冷的往事割裂。。

    “你知道吗？药师谷的开山师祖，也曾是个杀人者。”。

    “他一路将她的遗体千里送回，然后长跪于药师谷白石阵外的深雪里，恳求廖谷主将他收入门下，三日不起。。

    “其实，我早把自己输给她了……”霍展白怔怔想了许久，忽然望着夜雪长长叹了口气，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我很想念她啊。”……

    “追电？！”望着那匹被钉死在雪地上的坐骑，他眼睛慢慢凝聚。

    他触电般地一颤，抬起已然不能视物的眼睛：是幻觉吗？那样熟悉的声音……是……

    那些声浪低低地传开，带着震惊，恐惧，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敬佩和狂喜——在教王统治大光明宫三十年里，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叛乱者，能像瞳那样强大！这一次，会不会颠覆玉座呢？。

    瞳术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而对付教王这样的人，更不可大意。。

    “妙风站着没有动，却也没有挣开她的手。。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人抱着一具尸体在雪原里狂奔的模样——。

    她尽情地发泄着多年来的愤怒，完全没有看到玉阶下的妙风脸色已然是怎样的苍白。！

    “随着金针的刺落，本来僵化的经脉渐渐活了过来，一直在体内乱窜的内息也被逐一引导，回归穴位，持续了多日的全身刺痛慢慢消失。教王一直紧握的手松开了，合上了眼睛，发出了满意的叹息。……”

    “夏日漫长，冬夜凄凉。等百年之后，再回来伴你长眠。。

    她下意识地伸手按了按发髻，才发现那一支紫玉簪早被她拿去送了人。她忽然觉得彻骨的寒冷，不由抱紧了那个紫金的手炉，不停咳嗽。。

    “咕咕。”一只白鸟从风里落下，脚上系着手巾，筋疲力尽地落到了窗台上，发出急切的鸣叫，却始终不见主人出来。它从极远的北方带回了重要的信息，然而它的主人，却已经不在此处。！

    故国的筚篥声又在记忆里响起来了，幽然神秘，回荡在荒凉的流亡路上。回鹘人入侵了家园，父王带着族人连夜西奔，想迁徙往罗普重建家园。幼小的自己躲在马背上，将脸伏在姐姐的怀里，听着她用筚篥沿路吹响《折柳》，在流亡的途中追忆故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