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霍展白一惊抬头,“瞳成了教王?你怎么知道?”
他默然望了她片刻,转身离去。
所有人都惊讶一贯只有女弟子的药王谷竟收了一个男子,然而,廖谷主只是凝望着那些停栖在新弟子肩上的夜光蝶,淡淡地回答了一句:“雅弥有赤子之心。”。
他们早已不再是昔年的亲密无间的姐弟。时间残酷地将他们分隔在咫尺的天涯,将他们同步地塑造成不同的人:二十多年后,他成了教王的护身符,没有感情也没有思想;而她却已然成了教王的情人,为了复仇和夺权不择手段——。
“他猛然一震,眼神雪亮:教王的笑声中气十足,完全听不出丝毫的病弱迹象!!”
也只有这样,方能保薛紫夜暂有一线生机。。
其实,就算是三日的静坐凝神,也是不够的。跟随了十几年,他深深知道玉座上那个人的可怕。!
妙风用一贯的宁静眼神注视着她,仿佛要把几十年后重逢的亲人模样刻在心里。
她为什么不等他?为什么不多等一天呢?
秋水……秋水,难道我们命中注定了,谁也不可能放过谁吗?。
雪是不知何时开始下的。。
“何况……他身边,多半还会带着那个药师谷不会武功的女人。!
她微微叹了口气,抬起一只手想为他扯上落下的风帽,眼角忽然瞥见地上微微一动,仿佛雪下有什么东西在涌起——。
旋他瑟缩着,凝视了这个英俊的男人很久,注意到对方手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宝石戒指。他忽然间隐约想起了这样的戒指在西域代表着什么,啜泣了片刻,他终于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那只伸过来的手,将唇印在那枚宝石上。。
“仿佛被人抽了一鞭子,狂怒的人忽然间安静下来,似是听不懂她的话,怔怔望向她。!
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来求和的吗?”!
“我自然知道,”雅弥摇了摇头,“我原本就来自那里。”
“她脱口惊呼,然而声音未出,身体忽然便腾空而起。!
药王谷的回天令还是不间歇地发出,一批批的病人不远千里前去求医,但名额已经从十名变成了每日一名――谷里一切依旧,只是那个紫衣的薛谷主已然不见踪迹。。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他将檀香插入墓碑前,冻得苍白的手指抬起,缓缓触摸冰冷的墓碑。那只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戒指,上面镶嵌着如火的红色宝石,在雪地中熠熠生辉。。
那样的温暖,瞬间将她包围。!
“哟,好得这么快?”薛紫夜不由从唇间吐出一声冷笑,望着他腹部的伤口,“果然,你下刀时有意避开了血脉吧?你赌我不会看着你死?”。
““你说他一定会杀我——”薛紫夜喃喃,摸了摸绷带,“可他并没有……并没有啊。”。
薛紫夜却没有片刻停歇,将火折子别在铁笼上,双手沾了药膏,迅速抹着。。
““多谢。”妙风欣喜地笑,心里一松,忽然便觉得伤口的剧痛再也不能忍受,低低呻吟一声,手捂腹部踉跄跪倒在地,血从指间慢慢沁出。!
渐渐地,他们终于都醉了。大醉里,依稀听到窗外有遥远地筚篥声,酒醉地人拍案大笑起来,对着虚空举起了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不睡了,”她提了一盏琉璃灯,往湖面走去,“做了噩梦,睡不着。”。
““我出手,总比你出手有把握得多。”薛紫夜冷冷道,伸着手,“我一定要给明介、给摩迦一族报仇!给我钥匙——我会配合你。”。
“这个嘛……”薛紫夜捏着酒杯仰起头,望了灰白色的天空一眼,忽地笑弯了腰,伸过手刮了刮他的脸,“因为你这张脸还算赏心悦目呀!谷里都是女人,多无聊啊!”……
雪鹞眼里露出担忧的表情,忽然间跳到了桌子上,叼起了一管毛笔,回头看着霜红。
“我知道。”他只是点头,“我没有怪她。”
教王眼里浮出冷笑:“难道,你已经想起自己的来历了?”。
两人就这样躺在梅树下的两架胡榻上,开始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他嗜酒,她也是,而药师谷里自酿的“笑红尘”又是外头少有的佳品,所以八年来,每一次他伤势好转后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求,于是作为主人的她也会欣然捧出佳酿相陪。。
“声音一入耳,霍展白只觉熟得奇怪,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去,和来人打了个照面,双双失声惊呼。。
““没事,风行,”廖青染随口应,“是我徒儿的朋友来访。”。
“不!”妙风大惊之下立刻一掌斜斜引出,想一把将薛紫夜带开。!
“是的,他想起来了……的确,他曾经见到过她。……”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于是,他便隐姓埋名地留了下来,成为廖谷主的关门弟子。他将对武学的狂热转移到了医学上,每日都把自己关在春之园的藏书阁里,潜心研读那满壁的典籍:《标幽》《玉龙》《肘后方》《外台秘要》《金兰循经》《千金翼方》《千金方》《存真图》《灵柩》《素问难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样漆黑的雪狱里,隐约有无数的人影,影影绰绰附身于其间,形如鬼魅。!
依然只有漠河寒冷的风回答他,呼啸掠过耳边,宛如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