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风怔了许久,眼神从狂怒转为恍惚,最终仿佛下了什么决心,终于将怀里的人放到了地上,用颤抖的手解开围在她身上的狐裘。狐裘解下,那个女子的脸终于露了出来,苍白而安详,仿佛只是睡去了。
“哦?”薛紫夜一阵失望,淡淡道,“没回天令的,不见。”
他按捺不住心头的狂怒:“你是说她骗了我?她……骗了我?!”。
“……”妙水沉默着,转身。。
“他穿着极其宽大暖和的大氅,内里衬着厚厚的狐裘,双手拢在怀里——霍展白默然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同伴警惕:妙风的手藏在大氅内,谁都不能料到他什么时候会猝然出手。!”
“这位客官,你是……”差吏迟疑着走了过去,开口招呼。。
她醒转,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张了张口,想劝说那个人不要白费力,然而毒性侵蚀得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仿佛觉察到怀里的人醒转,马背上的男子霍然低下头望着她,急切地说:“薛谷主,你好一些了吗?”!
“放我出去!”他用力地拍着墙壁,想起今日就是族长说的最后期限,心魂欲裂,不顾一切地大声呼喊,“只要你放我出去!”
“……”那一瞬间,连妙水都停顿了笑声,审视着玉座下垂死的女子。
等到喘息平定时,大雪已然落满了剑锋。。
“妙风……”教王喘息着,眼神灰暗,喃喃道,“你,怎么还不回来!”。
““妙风?”瞳微微一惊。!
黑暗里的眼睛忽然闪了一下,仿佛回忆着什么,泛出了微微的紫。。
旋她的眼睛是宁静的,纯正的黑和纯粹的白,宛如北方的白山和黑水。。
“妙水由一名侍女打着伞,轻盈地来到了长桥中间,对着一行人展颜一笑,宛如百花怒放。!
“绿儿,住口。”薛紫夜却断然低喝。!
――大醉和大笑之后,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
“雪瞬间纷飞,掩住了那人的身形。!
他坐在黑暗的最深处,重新闭上了眼睛,将心神凝聚在双目之间。。
“妙风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微笑。。
如果没有迷路,如今应该已经到了乌里雅苏台。。
“第一柄,莫问。”他长声冷笑,将莫问剑掷向屋顶,嚓的一声钉在了横梁上。!
“啊?”薛紫夜茫茫然地醒了,睁开眼,却发现那个带着她的骑手已经睡了过去,然而身子却挺得笔直,依然保持着策马的姿势,护着她前行。。
“一直推脱着的人大吃一惊:“什么?”。
他把魔宫教王的玉座留给瞳,瞳则帮他扫清所有其余七剑,登上鼎剑阁主的位置,而所有的同僚,特别是鼎剑阁的其余七剑,自然都是这条路上迟早要除去的绊脚石。如今机会难得,干脆趁机一举扫除!。
“他想大呼,却叫不出声音。!
难道,教王失踪不到一天,这个修罗场却已落入了瞳的控制?。
然而那个丫头不开窍,刚推开门,忽地叫了起来:“谷主她在那里!”。
““刷!”声音未落,墨魂如同一道游龙飞出,深深刺入了横梁上方。。
摩迦一族!……
渐渐地,他们终于都醉了。大醉里,依稀听到窗外有遥远地筚篥声,酒醉地人拍案大笑起来,对着虚空举起了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为了这个他不惜文身吞炭,不择手段——包括和瞳这样的杀手结盟。
这,就是大光明宫修罗场里的杀手?。
他低头坐在黑暗里,听着隔壁畜生界里发出的惨呼厮杀声,嘴角无声无息地弯起了一个弧度。。
“他甚至很少再回忆起以前的种种,静如止水的枯寂。。
“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当然,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只要他活着一日,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
深沉而激烈的无力感,几乎在瞬间将一直以来充满了自信的女医者击倒。!
“那个年轻的教王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任何的杀气,只是默不作声地在他面前坐下,自顾自地抬手拿起酒壶,注满了自己面前地酒杯――然后,拿起,对着他略微一颔首,仰头便一饮而尽。……”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她叫他弟弟,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那样地快乐而自在——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
在十五年来第一滴泪水滑落的瞬间,笑容从他脸上消失了。。
她一边唠叨,一边拆开他脸上的绷带。手指沾了一团绿色的药膏,俯身过来仔仔细细地抹着,仿佛修护着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他惊讶地看到一贯冷静的她滚倒在酒污的桌子上,时哭时笑,喃喃自语,然而他却什么也听不懂。他想知道她的事情,可最终说出的却是自己的往日——她是聪明的,即便是方才偶尔的划拳输了,被他提问的时候,她都以各种方法巧妙地避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