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剑于山庄门口齐齐翻身下马时,长久紧闭的门忽然打开,所有下人都惊讶地看到霍七公子正站在门后——他穿着一件如雪的白衣,紧握着手里纯黑色的墨魂剑,脸上尚有连日纵酒后的疲惫,但眼神却已然恢复了平日的清醒冷锐。
空荡荡的十二阙里,只留下妙空一个人。
“没事,风行,”廖青染随口应,“是我徒儿的朋友来访。”。
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终于过去。。
“那个年轻的教王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任何的杀气,只是默不作声地在他面前坐下,自顾自地抬手拿起酒壶,注满了自己面前地酒杯――然后,拿起,对着他略微一颔首,仰头便一饮而尽。!”
然而望见薛紫夜失魂落魄的表情,心里忽然不是滋味。。
“这个东西,应该是你们教中至宝吧?”她扶着他坐倒在地,将一物放入他怀里,轻轻说着,神态从容,完全不似一个身中绝毒的人,“你拿好了。有了这个,日后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随心所欲了,再也不用受制于人……”!
结束了吗?没有。
“风,抬起头,”教王坐回了玉座上,拄着金杖不住地喘息,冷冷开口,“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女人,和瞳有什么关系?”
“不要去!”瞳失声厉呼——这一去,便是生离死别了!。
“大人的病是练习寒性内功不当、走火入魔引起,至今已然一个月又十七天。”只是搭了一会儿脉,她便迅速书写着医案,神色从容地侃侃而谈,“气海内息失控外泻,三焦经已然瘫痪。全身穴道鼓胀,每到子夜时分便如万针齐刺,痛不欲生——是也不是?”。
““胡说!”一搭脉搏,她不由惊怒交集,“你旧伤没好,怎么又新受了伤?快过来让我看看!”!
“是不是大光明宫的人?”廖青染咬牙,拿出了霜红传信的那方手帕。。
旋妙风未曾料到薛紫夜远隔石阵,光凭目测发色便已断出自己病症所在,略微怔了一怔,面上却犹自带着微笑:“谷主果然医称国手——还请将好意,略移一二往教王。在下感激不尽。”。
“妙风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跟在她身后,穿过了那片桫椤林。一路上无数夜光蝶围着他上下飞舞,好几只甚至尝试着停到了他的肩上。!
——只不过一夜不见,竟然衰弱到了如此地步!!
墙上金质的西洋自鸣钟敲了六下,有侍女准时捧着金盆入内,请她盥洗梳妆。
“他既不想让她知道过去的一切,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曾为保住她而忤逆了教王。他只求她能平安地离开,重新回到药师谷过平静的生活——她还能救回无数条生命,就如他还会葬送无数条一样。!
巨大的冷杉树林立着,如同黑灰色的墓碑,指向灰冷的雪空。。
““霍公子,请去冬之园安歇。”耳边忽然听到了熟悉的语声,侧过头看,却是霜红。。
他对着霍展白伸出手来。。
一轮交击过后,被那样狂烈的内息所逼,鼎剑阁的剑客齐齐向外退了一步。!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悲凉,眷恋,信任,却又带着……又带着……。
““你这一次回来,是来向我告别的吗?”她却接着说起了刚才的话头,聪明如她,显然是早已猜到了他方才未曾说出口的下半句。。
“怎么?”她的心猛地一跳,却是一阵惊喜——莫非,是他回来了?。
““住手!”在出剑的瞬间,他听到对方大叫,“是我啊!”!
霍展白暗自一惊,连忙将心神收束,点了点头。。
——果然,是这个地方?!。
“然而身侧的薛紫夜却脸色瞬地苍白。。
杀手浅笑,眼神却冰冷:“只差一点,可就真的死在你的墨魂剑下了。”……
“雅弥。”薛紫夜不知所以,茫然道,“他的本名——你不知道吗?”
她踉跄地朝着居所奔跑,听到背后有追上来的脚步声。
“好。”黑夜里,那双眼睛霍然睁开了,断然说了一个字。。
他……是因为返回昆仑山后谋逆不成,才会落到了如今的境地?。
“――大醉和大笑之后,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
“他颓然跪倒在雪中,一拳砸在雪地上,低哑地呼号着,将头埋入雪中——冰冷的雪湮没了他滚烫的额头,剧烈的悲怒在心中起伏,狂潮一样交替,然而他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这样的巨浪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这样的话,实在不像一个即将成为中原霸主的人说的啊……”雅弥依然只是笑,声音却一转,淡然道,“瞳,也在近日登上了大光明宫教王的宝座――从此后,你们就又要重新站到巅峰上对决了啊。”!
“那里,和獒犬锁在一起的,居然还有一个人!……”
“总好过,一辈子跪人膝下做猪做狗。。
“大家上马,继续赶路!”他霍然翻身上马,厉叱,“片刻都不能等了!”。
——这个女人,一定是在苦等救星不至,眼睁睁看着唯一儿子死去后,绝望之下疯狂地喝下了这种毒药,试图将自己的性命了结。!
霍展白顿住酒杯,看向年轻得教王,忽然发现他此刻的眼睛是幽深的蓝――这个冷酷缜密的决顶杀手、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玉座的新教王,此刻忽然间脆弱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