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来,她一次次看到他拿着药材返回,满身是血地在她面前倒下。
追电被斩断右臂,刺穿了胸口;铜爵死得干脆,咽喉只留一线血红;追风、白兔、蹑景、晨凫、胭脂死在方圆三丈之内,除了晨凫呈现中毒迹象外,其余几人均被一剑断喉。
或许,霍展白说得对,我不该这样地强留着你,应让你早日解脱,重入轮回。。
“这种毒沾肤即死,传递极为迅速——但正因为如此,只要用银针把全身的毒逼到一处,再让懂得医理的人以身做引把毒吸出,便可以治好。甚至不需要任何药材。”她轻轻说着,声音里有一种征服绝症的快意,“临夏祖师死前留下的绝笔里说,以前有一位姓程的女医者,也曾用这个法子解了七星海棠之毒——”。
“她叹了口气,想不出霍展白知道自己骗了他八年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黑暗而冰冷的牢狱,只有微弱的水滴落下的声音。。
那个坐在黑暗深处的的青年男子满身伤痕,四肢和咽喉都有铁镣磨过的血痕,似是受了不可想象的折磨,苍白而消瘦,然而却抬起了眼睛扬眉一笑。那一笑之下,整个人仿佛焕发出了夺目的光——那种由内而外的光不仅仅通过双瞳发出,甚至连没有盯着他看的人,都感觉室内光芒为之一亮!!
瞳猛地抬头,血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阵惨厉的光。
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终于过去。
远处的雪簌簌落下,雪下的一双眼睛瞬忽消失。。
柳非非的贴身丫鬟胭脂奴端了早点进来,重重把早餐盘子到桌上,似乎心里有气:“喏,吃了就给我走吧——真是不知道小姐看上你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没钱没势,无情无义,小姐却偏偏最是把你放在心上!真是鬼迷心窍。”。
“那一瞬间,排山倒海而来的苦痛和悲哀将他彻底湮没。霍展白将头埋在双手里,双肩激烈地发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却终于无法掩饰,在刹那间爆发出了低哑的痛哭。!
“我没有回天令。”他茫然地开口,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你是药师谷的神医。”。
旋――然而,百年之后,他又能归向于何处?。
“——难道,是再也回不去了吗?!
“医生!”然而不等他说完,领口便被狠狠勒住,“快说,这里的医生呢?!”!
他在暗中窥探着那个女医者的表情,想知道她救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也想确认自己如今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又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他是出身于大光明宫修罗场的顶尖杀手,可以在任何绝境下冷定地观察和谋划。
““叮”的一声响,果然,剑在雪下碰到了一物。雪忽然间爆裂开,有人从雪里直跳出来,一把斩马长刀带着疾风迎头落下!!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双明亮的眼睛,黑白分明。。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到底为了什么要这样?。
他们之间,势如水火。。
每一个月,他都会来到九曜山庄,白衣长剑,隔着屏风长身而坐,倾身向前,客气地询问她身体的近况,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那个女子端坐在屏风后,同样客气地回答着,保持着一贯地矜持和骄傲。!
“六哥!”本来当先的周行之,一眼看到,失声冲入。。
““抱歉,我还有急事。”霍展白晃了晃手里的药囊。。
教王身侧有明力护卫,还有高深莫测的妙风使——而此番己方几个人被分隔开来,妙火此刻尚未赶回,妙水又被控制在教王左右,不能作出统一的筹划,此刻无论如何不可贸然下手。。
“不过,如今也已经没关系了……他毕竟已经拿到了龙血珠。!
霍展白仿佛中了邪,脸色转瞬苍白到可怕。直直地看着他,眼睛里的神色却亮得如同妖鬼:“你……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什么?!薛、薛谷主……紫夜她……她怎么了?!”。
轰然巨响中,他踉跄退了三步,只觉胸口血气翻腾。。
“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来求和的吗?”。
“薛谷主!”妙风手腕一紧,疾驰的马车被硬生生顿住。他停住了马车,撩开帘子飞身掠入,一把将昏迷的人扶起,右掌按在了她的背心灵台穴上,和煦的内力汹涌透入,运转在她各处筋脉之中,将因寒意凝滞的血脉一分分重新融化。……
“他凭什么打你!”薛紫夜气愤不已,一边找药,一边痛骂,“你那么听话,把他当成神来膜拜,他凭什么打你!简直是条疯狗——”
雅弥迟疑了一下:“五位剑客的拇指筋络已断,就算易筋成功,至少也需三年才能完全恢复至伤前水准。”
他无奈地看着她酒红色的脸颊,知道这个女子一直都在聪明地闪避着话题。。
“是把他关押到雪狱里吗?”妙水娇声问。。
“这位向来沉默的五明子看着惊天动地的变故,却仿佛根本不想卷入其中,只是挥手赶开众人:“所有无关人等,一律回到各自房中,不可出来半步!除非谁想掉脑袋!”。
“雅弥点了点头,微笑道:“这世上的事,谁能想得到呢?”。
“前辈,怎么?”霍展白心下也是忐忑。!
“教王……明日,便是你的死期!……”
“他望着怀中睡去的女子,心里却忽然也涌起了暖意。。
剑插入冰层,瞳颤抖的手握着剑柄,忽然间无力地垂落。。
除了卫风行,廖青染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有这样的耐心和包容力。无论这个疯女人如何折腾,霍展白始终轻言细语,不曾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耐。!
好了?好了?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