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如泣,然而吹的人却是没有丝毫的哀戚,低眉横笛,神色宁静地穿过无数的垂柳,仿佛只是一个在春光中出行的游子,而天涯,便是他的所往——没有人认出,这个人就是昨夜抱着死去女子在驿站里痛哭的人。昨夜那一场痛哭,仿佛已经达到了他这一生里感情的极限,只是一夜过去,他的神色便已然平静——
——沥血剑!
多年来,他其实只是为了这件事,才三番五次地到这里忍受自己的喜怒无常。。
“……”薛紫夜一时语塞,胡乱挥了挥手,“算了,谷里很安全,你还是回去好好睡吧。”。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只雪白的鹞鹰,在空中盘旋,向着他靠过来,不停地鸣叫,悲哀而焦急。!”
你总是来晚……我们错过了一生啊……在半癫狂的状态下,她那样绝望而哀怨地看着他,说出从未说出口的话。那样的话,瞬间瓦解了他所有的理智。。
——这里,就是这里。!
“瞳,药师谷一别,好久不见。”霍展白沉住了气,缓缓开口。
――大醉和大笑之后,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
然而那样可怖的剧毒一沾上舌尖,就迅速扩散开去,薛紫夜语速越来越慢,只觉一阵眩晕,身子晃了一下几乎跌倒。她连忙从怀里倒出一粒碧色药丸含在口里,平息着剧烈侵蚀的毒性。。
周围的侍女们还没回过神来,只是刹那,他就从湖边返回,手里横抱着一个用大氅裹着的东西,一个起落来到马车旁,对着薛紫夜轻轻点头,俯身将那一袭大氅放到了车厢里。。
“他反而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她:“我为什么要笑?”!
背后的八剑紧紧追来,心胆俱裂的她顾不得别的,直接推开了那一扇铁门冲了进去——一股阴冷的气息迎面而来,森冷的雪狱里一片黑暗,只有火把零星点缀,让她的视觉忽然一片黯淡,什么也看不见了。。
旋“太晚了啊……你抓不住我了……”昏迷前,憔悴支离的女子抬起手,恶狠狠地掐着他肩上的伤口,“我让你来抓我……可是你没有!你来晚了……。
“在轰然巨响中,离去的人略微怔了一怔,看住了她。!
“……”薛紫夜眼神凝聚起来,负手在窗下疾走了几步,“霜红呢?”!
那双明亮的眼睛再一次从脑海里浮起来了,凝视着他,带着令人恼怒的关切和温柔。
““怎么?”瞳抬眼,眼神凌厉。!
“我希望那个休战之约不仅仅只有,而是……在你我各自都还处于这个位置的时候,都能不再刀兵相见。不打了……真的不打了……你死我活……又何必?”。
““不,妙风已经死了,”那个人只是宁静地淡淡微笑,“我叫雅弥。”。
然而,她却很快逝去了。。
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颓然地将酒放下,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
暮色中,废弃的村落里,有一个长久跪在墓前的人。。
“——难道,竟是那个人传来的消息?他、他果然还活着吗!。
妙风的血溅在了她的衣襟上,楼兰女人全身发出了难以控制的战栗,望着那个用血肉之躯挡住教王必杀一击的同僚,眼里有再也无法掩饰的震撼——不错,那是雅弥!那真的是雅弥,她唯一的弟弟!也只有唯一的亲人,才会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地做出如此举动,不惜以自己的性命来交换她的性命。。
“药王谷的回天令还是不间歇地发出,一批批的病人不远千里前去求医,但名额已经从十名变成了每日一名――谷里一切依旧,只是那个紫衣的薛谷主已然不见踪迹。!
瞳究竟怎么了?。
“她……她……”霍展白僵在那里,喃喃开口,却没有勇气问出那句话。。
“她犹自记得从金陵出发那一夜这个男子眼里的热情和希翼——在说出“我很想念她”那句话时,他的眼睛里居然有少年人初恋才有的激动和羞涩,仿佛是多年的心如死灰后,第一次对生活焕发出了新的憧憬。。
“快走!”妙风一掌将薛紫夜推出,拔出了雪地里的剑,霍然抬首,一击斩破虚空!……
霍展白一震,半晌无言。
“六哥!”本来当先的周行之,一眼看到,失声冲入。
“都什么时候了!”薛紫夜微怒,不客气地叱喝。。
只有霍展白微微犹豫了一下。。
“那枚玄铁铸造的令符沉重无比,闪着冰冷的光,密密麻麻刻满了不认识的文字。薛紫夜隐约听入谷的江湖人物谈起过,知道此乃魔教至高无上的圣物,一直为教王所持有。。
“霍展白抬起头,看到了一头冰蓝色的长发,失声道:“妙风?”。
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一动不动,任凭大雪落满肩头。!
“她有些困扰地抬起头来,望着南方的天空,仿佛想从中看到答案。……”
“雅弥沉默许久,才微笑着摇了摇头。。
霍展白迟疑了一下,最终决定说实话:“不大好,越发怕冷了。”。
那一瞬间,排山倒海而来的苦痛和悲哀将他彻底湮没。霍展白将头埋在双手里,双肩激烈地发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却终于无法掩饰,在刹那间爆发出了低哑的痛哭。!
在她将他推离之前,妙风最后提了一口气,翻身抱着她稳稳落到了天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