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事情,其实已然多年未曾想起了……十几年来浴血奔驰在黑暗里,用剑斩开一切,不惜以生命来阻挡一切不利教王的人,那样纯粹而坚定,没有怀疑,没有犹豫,更没有后悔——原本,这样的日子,过得也是非常平静而满足的吧?
“你的药正在让宁婆婆看着,大约明日就该炼好了,”薛紫夜抬起头,对他道,“快马加鞭南下,还赶得及一月之期。”
仿佛一盆冰水从顶心浇下,霍展白猛然回过头去,脱口:“秋水!”。
他无力地低下了头,用冰冷的手支撑着火热的额头,感觉到胸口几乎窒息的痛楚。。
“她又望了望西方的天空,眉间的担忧更深——明介,如今又是如何?就算是他曾经欺骗过她、伤了她,但她却始终无法不为他的情况担忧。!”
那么多的鲜血和尸体堆叠在一起,浸泡了他的前半生。。
“你知道吗?药师谷的开山师祖,也曾是个杀人者。”!
“好吧,女医者,我佩服你——可是,即便你不杀,妙风使的命我却是非要不可!”妙水站起身,重新提起了沥血剑,走下玉座来,杀气凛冽。
“八弟,你——”卫风行大吃一惊,和所有人一起猝不及防地倒退出三步。
“小心!”。
“不要管我!”周行之脸色惨白,嘶声厉呼。。
“那样茫然的回答,在教王听来却不啻于某种威胁。!
霍展白低眼,督见了手巾上的斑斑墨迹,忽然间心底便被狠狠扎了一下——。
旋于是,他便隐姓埋名地留了下来,成为廖谷主的关门弟子。他将对武学的狂热转移到了医学上,每日都把自己关在春之园的藏书阁里,潜心研读那满壁的典籍:《标幽》《玉龙》《肘后方》《外台秘要》《金兰循经》《千金翼方》《千金方》《存真图》《灵柩》《素问难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妙风?那一场屠杀……妙风也有份吗?!
“是。”他携剑低首,随即沿阶悄无声息走上去。!
她缓缓站了起来,伫立在冰上,许久许久,开口低声道:“明日走之前,帮我把雪怀也带走吧。”
““大家上马,继续赶路!”他霍然翻身上马,厉叱,“片刻都不能等了!”!
仿佛是觉得疲倦已极,她裹着金色的猞猁裘,缩在他胸前静静睡去。。
““什么?”他猛然惊醒,下意识地去抓秋水音的手,然而她却灵活地逃脱了。。
“什么钥匙?”妙水一惊,按住了咆哮的獒犬。。
他沉默下去,不再反抗,任凭医者处理着伤口,眼睛却一直望着西域湛蓝色的天空。!
一路向南,飞向那座水云疏柳的城市。。
““让不让?”妙风意外地有些沉不住气,“不要逼我!”。
那些幻象不停地浮现,却无法动摇他的心。他自己,本来就是一个以制造幻象来控制别人的人,又怎么会相信任何人加诸他身上的幻象呢?如今的他,已然什么都不相信了。。
“满身是血,连眼睛也是赤红色,仿佛从地狱里回归。他悄无声息地站起,狰狞地伸出手来,握着沉重的金杖,挥向叛逆者的后背——妙风认得,那是天魔裂体大法,教中的禁忌之术。教王虽身受重伤,却还是想靠着最后一口气,将叛逆者一同拉下地狱去!!
霍展白手中虽然无剑,可剑由心生、吞吐纵横,竟是比持有墨魂剑之时更为凌厉。转眼过了百招,他觑了一个空当,右手电光一样点出,居然直接弹在了白洪剑上。。
那一瞬间,排山倒海而来的苦痛和悲哀将他彻底湮没。霍展白将头埋在双手里,双肩激烈地发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却终于无法掩饰,在刹那间爆发出了低哑的痛哭。。
“他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摸索那颗被扔过来的头颅。金索在瞬间全数绷紧,勒入他的肌肤,原已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再度迸裂出鲜血。。
对于医者而言,凶手是永远不受欢迎的。……
“禀谷主,”旁边的小橙低声禀告,“霜红她还没回来。”
薛紫夜惊住:那样骄傲的人,终于在眼前崩溃。
她轻轻移动手指,妙风没有出声,肩背肌肉却止不住地颤动。。
“我只说过你尽管动手——可没说过我不会杀你。”无声无息掠到背后将盟友一剑刺穿,瞳把穿过心脏的利剑缓缓拔出,面无表情。。
“——终于是被折断了啊……这把无想无念之剑!。
“来不及觉察在远处的雪里,依稀传来了声。。
“没有杀。”瞳冷冷道。!
“她的气息丝丝缕缕吹到了流血的肌肤上,昏迷的人渐渐醒转。……”
“雪山绝顶上,一场前所未有的覆灭即将到来,冰封的大地在隆隆发抖,大殿剧烈地震动,巨大的屋架和柱子即将坍塌。雪山下的弟子们在惊呼,看着山巅上的乐园摇摇欲坠。。
遥远的漠河雪谷。。
“不!”霍展白一惊,下意识地脱口。!
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来求和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