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紫夜扶着他的肩下了车,站在驿站旁那棵枯死的冷杉树下,凝望了片刻,默不作声地踩着齐膝深的雪,吃力地向着村子里走去。
每年江南冬季到来的时候,鼎剑阁的新阁主都会孤身来药王谷,并不为看病,只是去梅树下静静坐一坐,独饮几杯,然后离去。陪伴他来去的,除了那只通人性的雪鹞,杦只有药王谷的那个神秘的新谷主雅弥。
外面的雪在飘,房子阴暗而冰冷,手足被钉在墙上的铁索紧锁,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
他们两个,一个是帝都杏林名门的天之骄女,一个是遥远极北村落里的贫寒少年——他们的一生本该没有任何交集,本该各自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又怎么会变成今日这样的局面!。
““刷!”声音未落,墨魂如同一道游龙飞出,深深刺入了横梁上方。!”
“呵……”那个人抬起头,看着她微笑,伸出满是血的手来,断断续续道,“薛谷主……你、你……已经穿过了石阵……也就是说,答应出诊了?”。
瞳低低笑了起来:“那是龙血珠的药力。”!
妙风无言,微微低头。
那一条路,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于今重走一遍,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
这位向来沉默的五明子看着惊天动地的变故,却仿佛根本不想卷入其中,只是挥手赶开众人:“所有无关人等,一律回到各自房中,不可出来半步!除非谁想掉脑袋!”。
骏马已然累得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他跳下马,反手一剑结束了它的痛苦。驻足山下,望着那层叠的宫殿,不做声地吸了一口气,将手握紧——那一颗暗红色的龙血珠,在他手心里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刚才……刚才是幻觉吗?她、她居然听到了霍展白的声音!!
她侧头望向霍展白:“你是从药师谷来的吗?紫夜她如今身体可好?”。
旋白石阵依然还在风雪里缓缓变幻,然而来谷口迎接他们的人里,却不见了那一袭紫衣。在廖青染带着侍女们打开白石阵的时候,看到她们鬓边的白花,霍展白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
“那之后,又是多少年呢?!
妙水?那个女人,最终还是背叛了他们吗?!
“六弟?”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冷笑起来,望着霍展白,“谁是你兄弟?”
“是谁,能令枯木再逢春?!
“愚蠢!你怎么还不明白?”霍展白顿足失声。。
“神志恍惚之间,忽然听到外面雪里传来依稀的曲声——。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还要追吗?”他飞身掠出,侧头对那个不死心的少年微微一笑,“那么,好吧——”!
遥远的漠河雪谷。。
“她这样的细心筹划,竟似在打点周全身后一切!。
蓝色的……蓝色的头发?!驿站差吏忽然觉得有点眼熟,这个人,不是在半个月前刚刚从乌里雅苏台路过,雇了马车向西去了的吗?。
“她忽然想起了白日里他说过的话——!
“就这样。”内息转眼便转过了一个周天,妙风长长松了口气。。
他咬紧牙点了点头,也不等她领路,就径自走了开去。。
“别去!别去——内心有声音撕心裂肺地呼喊着,然而眼睛却再也支撑不住地合起。凝聚了仅存的神志,他抬头看过去,极力想看她最后一眼——。
然而在这样的时候,雅弥却悄然退去,只留下两人独自相对。……
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喃喃着:“乖啦……沫儿不哭,沫儿不哭。娘在这里,谁都不敢欺负你……不要哭了……”
那是他在扬州托雪鹞传给她的书信。然而,她却是永远无法来赶赴这个约会了。
薛紫夜醒来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天黎明。。
——原本在和霍展白激斗时留下的破口,居然都已经被细心地重新缝补好了。是她?。
“簪被别在信封上,他认得那是薛紫夜发间常戴的紫玉簪。上面写着一行字:“扬州西门外古木兰院恩师廖青染座下”。。
“如果当时我没有下手把你击昏,大约你早已跟着跳了下去吧?。
“不杀掉,难免会把来大光明宫的路线泄露出去。”妙风放下她,淡然开口,眼里没有丝毫喜怒,更无愧疚,“而且,我只答应了付给他钱,并没有答应不杀——”!
““那你要我们怎么办?”他喃喃苦笑,“自古正邪不两立。”……”
““兮律律——”仿佛也惊觉了此处的杀气,妙风在三丈开外忽然勒马。。
“不好意思。”他尴尬地一笑,收剑入鞘,“我太紧张了。”。
然而,在那样的痛苦之中,一种久违的和煦真气却忽然间涌了出来,充满了四肢百骸!!
“住手!”薛紫夜厉声惊叫,看着瞳满身是血地倒了下去,眼神里充满了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