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恩怨深种入骨，纠缠难解，如抽刀断水，根本无法轻易了结。

    那是楼兰的《折柳》，流传于西域甚广。那样熟悉的曲子……埋藏在记忆里快二十年了吧？

    正午，日头已经照进了冬之馆，里面的人还在拥被高卧，一边还咂着嘴，喃喃地划拳。满脸自豪的模样，似是沉浸在一个风光无限的美梦里。他已经连赢了薛紫夜十二把了。。

    霍展白骤然一惊，退开一步，下意识地重新握紧了剑柄，仔细审视。这个人的生气的确已经消散，雪落到他的脸上，也都不会融化。。

    ““医生！”然而不等他说完，领口便被狠狠勒住，“快说，这里的医生呢？！”！”

    “说，瞳派了你们来，究竟有什么计划？”妙风眼里凝结起了可怕的杀意，剑锋缓缓划落，贴着主血脉剖开，“——不说的话，我把你的皮剥下来。”。

    “伤到这样，又中了七星海棠的毒，居然还能动？”妙水娇笑起来，怜惜地看着自己破损的伞，“真不愧是瞳。只是……”她用伞尖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肩膀，咔啦一声，有骨头折断的脆响，那个人终于重重倒了下去。！

    他猛然一震，眼神雪亮：教王的笑声中气十足，完全听不出丝毫的病弱迹象！

    妙水细细端详她的手，唇角噙着笑意，轻声曼语：“可惜，姻缘线却不好。如此纠缠难解，必然要屡次面临艰难选择——薛谷主，你是有福之人，一生将遇到诸多不错的男子。只不过……”

    ——留着妙风这样的高手绝对是个隐患，今日不杀更待何时？。

    “哼。”她忽地冷哼了一声，一脚将死去的教王踢到了地上，“滚吧。”。

    ““别……”忽然间，黑暗深处有声音低微地传来，“别打开。”！

    渐渐地，他们终于都醉了。大醉里，依稀听到窗外有遥远地筚篥声，酒醉地人拍案大笑起来，对着虚空举起了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旋“不要紧。”薛紫夜淡淡道，“你们先下去，我给他治病。”。

    “他的声音疲惫而嘶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她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儿子，还有深爱的丈夫。她想看着孩子长大，想和夫君白头偕老。她是绝不想就这样死去的——所以，她应该感谢上苍让她在小夜死后才遇到他们两人，并没有逼着她去做这样残酷的决定。！

    “霍七，你还真是重情义。”徐重华讽刺地笑，眼神复杂，“对秋水音如此，对兄弟也是如此——这样活着，不觉得累吗？”不等对方反驳，他举起了手里的剑，“手里没了剑，一身武艺也废了大半吧？今天，也是我报昔年之仇的时候了！”

    “如果没有迷路，如今应该已经到了乌里雅苏台。！

    那一块布巾在风雪里猎猎飞舞，上面的几行字却隐隐透出暖意来：。

    “不远处，是夏之园。。

    “明介……”他喃喃重复着，呼吸渐渐急促。。

    明介，明介，你真的全都忘了吗？！

    “你知道吗？药师谷的开山师祖，也曾是个杀人者。”。

    “她讷讷点头，忽然间有一种打破梦境的失落。。

    墙上金质的西洋自鸣钟敲了六下，有侍女准时捧着金盆入内，请她盥洗梳妆。。

    “雅弥沉默许久，才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笑了起来，张了张口，仿佛想回答她。但是血从他咽喉里不断地涌出，将他的声音淹没。妙风凝望着失散多年的亲姐姐，始终未能说出话来，眼神渐渐涣散。。

    那一瞬间，仿佛有利剑直刺入心底，葬礼时一直干涸的眼里陡然泪水长滑而下，她在那样的乐曲里失声痛哭。那不是《葛生》吗？那首描述远古时女子埋葬所爱之人时的诗歌。。

    “那个荒原雪夜过后，他便已然脱胎换骨。。

    那个毫无感情的微笑假面人，为什么也要保薛紫夜？……

    他的心，如今归于何处？

    晚来天欲雪，何处是归途？

    “咦……”屏风后的病人被惊醒了，懵懂地出来，看着那个埋首痛哭的男子，眼里充满了惊奇。她屏息静气地看了他片刻，仿佛看着一个哭泣的孩子，忽然间温柔地笑了起来，一反平时的暴躁，走上去伸出手，将那个哭泣的人揽入了怀里。。

    是幻觉？。

    “明介，原来真的是你……派人来杀我的吗？。

    “铜爵的断金斩？！。

    “脸上尚有笑容。”！

    ““不！”她惊呼了一声，知道已经来不及逃回住所，便扭头奔入了另一侧的小路——慌不择路的她，没有认出那是通往修罗场的路。……”

    “又一次听到那个名字，霍展白忽然觉得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烦躁，蓦然将手一松，把她扔下地，怒斥：“真愚蠢！他早已死了！你怎么还不醒悟？他十二年前就死了，你却还在做梦！你不把他埋了，就永远不能醒过来——”。

    看来，无论如何，这一次的刺杀计划又要暂时搁置了。。

    “告辞。”霍展白解开了同伴的穴，持剑告退。！

    没有人知道，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更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活过来的――那“活”过来的过程，甚至比“死”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