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人敢看他的眼睛,看过的,绝大多数也已经死去——从有记忆以来,他就习惯了这样躲闪的视线和看怪物似的眼神,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教王凝视着妙风苍白的脸,咬牙切齿:“是那个女人,破了你的沐春风之术?”
不知过了多久,她从雪中醒来,只觉得身体里每一分都在疼痛。那种痛几乎是无可言表的,一寸一寸地钻入骨髓,让她几乎忍不住要呼号出声。。
“……那就好。”。
“忘了是哪次被那一群狐朋狗友们拉到这里来消遣,认识了这个扬州玲珑花界里的头牌。她是那种聪慧的女子,洞察世态人心,谈吐之间大有风致。他刚开始不习惯这样的场合,躲在一角落落寡合,却被她发现,殷勤相问。那一次他们说了很久的话,最后扶醉而归。!”
“住手!”薛紫夜脸上终于出现了恐惧的神情,“求求你!”。
“她说过,独饮伤身。”雅弥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只是淡淡的。!
——然而,即使是她及时地遇到了他们两人,即使当时小夜还有一口气,她……真的会义无返顾地用这个一命换一命的方法,去挽救爱徒的性命吗?
“薛谷主!”他有些惊慌地抓住她的肩,摇晃着,“醒醒!”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放我出去……”他在黑暗中大喊,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
还是,只是因为,即便是回忆起来了也毫无用处,只是徒自增加痛苦而已?。
“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天地希声,雪梅飘落,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宁静而温暖――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
“嘿,大家都出来算了。”雪地下,忽然有个声音冷冷道,“反正他也快要把雪化光了。”。
旋“呵,不用。”她轻笑,“他的救命恩人不是我。是你,还有……他的母亲。”。
“醉笑陪君三万场,猛悟今夕何夕。!
瞳触摸着手心沉重冰冷的东西,全身一震:这、这是……教王的圣火令?!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匍匍着,体会着这短暂一刻里的宁静和美丽,十几年来充斥于心头的杀气和血腥都如雾一样消失——此刻他不曾想到杀人,也没想到报复,只是想这样趴着,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在她身侧静静死去。
“为了这个他不惜文身吞炭,不择手段——包括和瞳这样的杀手结盟。!
“我不知道。”最终,他只是漠然地回答,“我不知道什么摩迦村寨。”。
“薛紫夜锁好牢门,开口:“现在,我们来制订明天的计划吧。”。
薛紫夜在夜中坐起,感到莫名的一阵冷意。。
“小徒是如何中毒?又为何和阁下在一起?”她撑着身子,虚弱地问——她离开药师谷已经八年,从未再见过这个唯一的徒弟。没有料到再次相见,却已是阴阳相隔。!
那个下着大雪的夜里,那些血、那些血……。
““不是那个刀伤。”薛紫夜在一堆的药丸药材里拨拉着,终于找到了一个长颈的羊脂玉瓶子,“是治冰蚕寒毒的——”她拔开瓶塞,倒了一颗红色的珠子在掌心,托到妙风面前,“这枚‘炽天’乃是我三年前所炼,解冰蚕之毒最是管用。”。
他把魔宫教王的玉座留给瞳,瞳则帮他扫清所有其余七剑,登上鼎剑阁主的位置,而所有的同僚,特别是鼎剑阁的其余七剑,自然都是这条路上迟早要除去的绊脚石。如今机会难得,干脆趁机一举扫除!。
““啊,我忘了,你还没解开血封!”薛紫夜恍然,急道,“忍一下,我就替你——”!
“不,还是等别人来陪你吧。”雅弥静静地笑,翻阅一卷医书,“师傅说酒能误事,我作为她的关门弟子,绝不可像薛谷主那样贪杯。”。
“……”他将檀香插入墓碑前,冻得苍白的手指抬起,缓缓触摸冰冷的墓碑。那只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戒指,上面镶嵌着如火的红色宝石,在雪地中熠熠生辉。。
“霍展白怔住,心里乍喜乍悲。。
想拿它来毒杀教王——不是吗?”……
是谁,能令枯木再逢春?
薛紫夜将桌上的药枕推了过去:“先诊脉。”
丧子之痛渐渐平复,她的癫狂症也已然痊愈,然而眼里的光却在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他叫了一声,却不见她回应,心下更慌,连忙过去将她扶起。。
“霍展白皱了皱眉头,向四周看了一下:“瞳呢?”。
“她一叠声地厉声反问,却似乎根本不想听到他的回答,而只是在说服自己。。
他按捺不住心头的狂怒:“你是说她骗了我?她……骗了我?!”!
““一两个月?”他却变了脸色,一下子坐了起来,“那可来不及!”……”
“在他抬头的瞬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若不能击杀妙风,”他在黑暗里闭上了眼睛,冷冷吩咐,“则务必取来那个女医者的首级。”。
“雅弥!”她大吃一惊,“站住!”!
他颓然放下了剑,茫然看着雪地上狼藉的尸体。这些人,其实都是他的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