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

    “让不让？”妙风意外地有些沉不住气，“不要逼我！”

    那种压迫力，就是从这一双闭着的眼睛里透出的！。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只是睡了一觉，昨天夜里那一场对话仿佛就成了梦寐。！”

    他忽然间发现自己无法遏制地反复想到她。在这个归去临安终结所有的前夜，卸去了心头的重担，八年来的一点一滴就历历浮现出来……那一夜雪中的明月，落下的梅花，怀里沉睡的人，都仿佛近在眼前。。

    “秋夫人的病已然无大碍，按我的药方每日服药便是。但能否好转，要看她的造化了。！

    回药师谷有什么用呢？连她自己都治不好这种毒啊……

    真是愚蠢啊……这些家伙，怎么可以信任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呢？

    他颓然低下头去，凝视着那张苍白憔悴的脸，泪水长滑而落。。

    他解开霜红的穴，她立刻便去查看地上昏迷的病人，请求他帮忙将瞳扶回秋之苑。他没有拒绝，只是在俯身的刹那封住了瞳的八处大穴。。

    ““那么，快替她看看！”他来不及多想，急急转过身来，“替她看看！”！

    没有人知道，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更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活过来的――那“活”过来的过程，甚至比“死”更痛苦。。

    旋是，她说过，独饮伤身。原来，这坛醇酒，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

    “他站住了脚，回头看她。她也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

    “还要追吗？”他飞身掠出，侧头对那个不死心的少年微微一笑，“那么，好吧——”！

    虽然，我更想做一个想你那样、伴着娇妻幼子终老的普通人。

    “群山在缓缓后退，皑皑的冰雪宛如珠冠上的光。！

    他顿住了被褥底下刚刚抬起来的手，只觉得后脑隐约地痛起来。眼前忽然有血色泼下，两张浮肿的脸从记忆里浮凸出来了——那是穿着官府服装的两名差役。他们的眼睛瞪得那样大，脸成了青紫色，居然自己卡住了自己的喉咙，生生将自己勒死！。

    “妙风微微一怔，笑：“不必。腹上伤口已然愈合得差不多了。”。

    暮色初起的时候，霍展白和廖青染准备南下临安。。

    长长的银狐裘上尚有未曾融化的雪，她看不到陷在毛裘里的病人的脸。然而那之苍白的手暴露在外面的大风大雪里，却还是出人意料的温暖——她的眼神忽然一变：那只手的指甲，居然是诡异的碧绿色！！

    “呵……”她低头笑了笑，“哪有那么容易死。”。

    “她笑着松开染满血的手，声音妖媚：“知道吗？来杀你的，是我。”。

    外面的笑语还在继续，吵得他心烦。她在和谁玩呢？怎么昨天没来和他说话？现在……外头又是什么季节了？可以去冰河上抽陀螺了吗？可以去凿冰舀鱼了吗？都已经那么久了，为什么他还要被关在这里？。

    “妖魔的声音一句句传入耳畔，和浮出脑海的记忆相互呼应着，还原出了十二年前那血腥一夜的所有真相。瞳被那些记忆钉死在雪地上，心里一阵一阵凌迟般地痛，却无法动弹。！

    他下意识地，侧头望了望里面。。

    “薛谷主！”他有些惊慌地抓住她的肩，摇晃着，“醒醒！”。

    “乌里雅苏台。。

    “不过，谷主最近去了昆仑给教王看病，恐怕好些日子才能回来。”霜红摸了摸雪鹞的羽毛，叹了口气，“那么远的路……希望，那个妙风能真的保护好谷主啊。”……

    妙风策马在风雪中疾奔，凌厉的风雪吹得他们的长发猎猎飞舞。她安静地伏在他胸口，听到他胸腔里激烈而有力的心跳，神志再度远离，脸上却渐渐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古木兰院位于西郊，为唐时藏佛骨舍利而建，因院里有一棵五百余年的木兰而得名。而自从前朝烽火战乱后，这古木兰和佛塔一起毁于战火，此处已然凋零不堪，再无僧侣居住。

    几次三番和他们说了，不许再提当年之事，可这帮大嘴巴的家伙还是不知好歹。。

    妙风松了一口气，瞬地收手，翻身掠回马背。。

    “南宫老阁主是他的恩人，多年来一直照顾提携有加，作为一个具有相应能力的后辈，他实在是不应该也不忍心拒绝一个老人这样的请求。然而……。

    “薛紫夜不置可否。。

    她忽然疯了一样地扑过来，拔开了散落在病人脸上的长发，仔细地辨认着。！

    ““我只要你们一起坐下来喝一杯。”雅弥静静的笑，眼睛却看向了霍展白身后。……”

    “雪瞬间纷飞，掩住了那人的身形。。

    他说得很慢，说一句，便在尸体上擦一回剑，直到沥血剑光芒如新。。

    ——不日北归，请温酒相候。白。”！

    “你……”她愕然望着他，不可思议地喃喃，“居然还替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