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坛空了之后,他们就这样在长亭里沉沉睡去。
他出嫁已然有十数载,韶华渐老。昔日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也已到了而立之年,成了中原武林的霸主,无数江湖儿女憧憬仰慕的对象。
“明介……明介……”她握住儿时伙伴的手,颤声道,“怎么,你被送去大光明宫了?”。
高楼上的女子嘴角扬起,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我连看都不想看。”。
“薛紫夜伸臂撑住他,脱口惊呼:“妙风!”!”
“我只要你们一起坐下来喝一杯。”雅弥静静的笑,眼睛却看向了霍展白身后。。
“是。”十五岁的他放下了血淋淋的剑,低头微笑。!
他的心口,是刺骨水里唯一的温暖。
霍展白在黑暗里躲避着闪电般的剑光,却不敢还手。
那里,隐约遍布着隆起的坟丘,是村里的坟场。。
“请妈妈帮忙推了就是。”柳非非掩口笑。。
“明介?妙风微微一惊,却听得那个女子在耳边喃喃:!
“我自然知道,”雅弥摇了摇头,“我原本就来自那里。”。
旋又一次听到那个名字,霍展白忽然觉得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烦躁,蓦然将手一松,把她扔下地,怒斥:“真愚蠢!他早已死了!你怎么还不醒悟?他十二年前就死了,你却还在做梦!你不把他埋了,就永远不能醒过来——”。
“他来不及多问,立刻转向大光明殿。!
霜红将浓密的长发分开,小心翼翼地清理了伤口,再开始上药——那伤是由极锋利的剑留下的,而且是在近距离内直削头颅。如果不是在切到颅骨时临时改变了方向,将斜切的剑身瞬间转为平拍,谷主的半个脑袋早已不见了。!
妙风策马在风雪中疾奔,凌厉的风雪吹得他们的长发猎猎飞舞。她安静地伏在他胸口,听到他胸腔里激烈而有力的心跳,神志再度远离,脸上却渐渐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他们喝得非常尽性,将一整坛的陈年烈酒全部喝完。后面的记忆已经模糊,他只隐约记得两人絮絮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关于武林,关于天下,关于武学见地――!
那是楼兰的《折柳》,流传于西域甚广。那样熟悉的曲子……埋藏在记忆里快二十年了吧?。
“再扔出去。再叼回来。。
“让不让?”妙风意外地有些沉不住气,“不要逼我!”。
他穿着极其宽大暖和的大氅,内里衬着厚厚的狐裘,双手拢在怀里——霍展白默然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同伴警惕:妙风的手藏在大氅内,谁都不能料到他什么时候会猝然出手。!
薛紫夜坐在黑暗里,侧头倾听着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感觉到手底下的人还在微微发抖。过了整整一天,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反抗也逐步地微弱下去。。
“为了脱离中原武林,他装作与霍展白争夺新任阁主之位,失败后一怒杀伤多名长老远走西域;为了取信教王,他与追来的霍展白于星宿海旁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杀,最后被霍展白一剑废掉右手,有洞穿了胸口。。
霍展白吐了一口气,身子往后一靠,闭上了,仔细回忆昨夜和那个人的一场酣畅――然而后背忽然压到了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抬手抽出一看,却是一枚玄铁铸造的令牌,上面圣火升腾。。
“——怎么了?难道妙水临时改了主意,竟要向薛紫夜下手?!!
卫风行和夏浅羽对视了一眼,略略尴尬。。
无论是对于霍展白、明介还是雅弥,她都已经尽到了全力。。
“四季分明的谷里,一切都很宁静。药房里为霍展白炼制的药已然快要完成,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都在馥郁的药香中沉睡——没有人知道她们的谷主又一个人来到湖上,对着冰下的人说了半夜的话。。
愚蠢!难道他们以为他忍辱负重那么多年,不惜抛妻弃子,只是为了替中原武林灭亡魔宫?笑话——什么正邪不两立,什么除魔卫道,他要的,只不过是这个中原武林的霸权,只不过是鼎剑阁主的位置!……
薛紫夜打了一个寒战:“如果拿不回,会被杀吗?”
“瞳公子,”门外有人低声禀告,是修罗场的心腹属下,“八骏已下山。”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像你一样终老于药王谷――”霍展白长长吐出胸中的气息,殊无半点喜悦,“但除非像你这样彻底地死过一次,才能重新随心所欲地生活吧?我可不行。”。
“快走啊!”薛紫夜惊呼起来,用尽全力推着妙水姐弟。。
“只有霍展白微微犹豫了一下。。
“这个女子,便是雅弥不惜一切也要维护的人吗?她改变了那个心如止水没有感情的妙风,将过去的雅弥从他内心里一点点地唤醒。。
山顶又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雪舞腾了半天高——山崩地裂,所有人纷纷走避。此刻的昆仑绝顶,宛如成了一个墓地。!
“妙风微微笑了笑,只是加快了速度:“修罗场出来的人,没有什么撑不住的。”……”
“——她知道,那是七星海棠的毒,已然开始侵蚀她的全身。。
霍展白蓦然一惊:虽然他此行隐姓埋名,对方却早已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瞳已经恢复记忆?是教王替他解掉了封脑金针?那么如今他怎么样了?她心急如焚,抛开了妙风,在雪地上奔跑,手里握紧了那一面圣火令。!
否则……沫儿的病,这个世上绝对是没人能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