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对着这个戴着微笑面具、又没有半分脾气的人，她是连发火或者抱怨的机会都找不到——咬了一口软糕，又喝了一口药酒，觉得胸口的窒息感稍稍散开了一些。望着软糕上赫然的两个手印，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样高深的绝学却被用来加热残羹冷炙，当真是杀鸡用牛刀了。

    瞳醉醺醺地伏倒在桌面上，却将一物推到了他面前：“拿去！”

    所有的剑，都在刺破他衣衫时顿住。。

    她醒转，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张了张口，想劝说那个人不要白费力，然而毒性侵蚀得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仿佛觉察到怀里的人醒转，马背上的男子霍然低下头望着她，急切地说：“薛谷主，你好一些了吗？”。

    “妙风怔住了，那样迅速的死亡显然超出了他的控制——是的！封喉，他居然忘记了每个修罗场的杀手，都在牙齿里藏有一粒“封喉”！！”

    “可你的孩子呢？”霍展白眼里有愤怒的光，“沫儿病了八年你知道吗？他刚死了你知道吗？”。

    ——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檀香下的雪上，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

    作为药师谷主，她比所有人都知道这种毒意味着什么——《药师秘藏》上说：天下十大剧毒中，鹤顶红、孔雀胆、墨蛛汁、腐肉膏、彩虹菌、碧蚕卵、蝮蛇涎、番木鳖、白薯芽九种，都还不是最厉害的毒物，最可怕的是七星海棠。

    “霍七公子，其实要多谢你——”他尚自走神，忽然耳边听到了一声叹息。

    她细细拈起了一根针，开口：“渡穴开始，请放松全身经脉，务必停止内息。”。

    我要怎样，才能将你从那样黑暗的地方带出呢……。

    ““小霍，算是老朽拜托你，接了这个担子吧——我儿南宫陌不肖，后继乏人，你如果不出来一力支撑，我又该托付于何人啊。”南宫老阁主对着他叹息，脸色憔悴。“我得赶紧去治我的心疾了，不然恐怕活不过下一个冬天。”！

    想来，这便是那位西域的胡商巨贾了。。

    旋不行……不行……自己快要被那些幻象控制了……。

    “南宫老阁主站在一旁，惊愕地看着。！

    霍展白无法回答，因为连声音都被定住。！

    “但凭谷主吩咐。”妙风躬身，足尖一点随即消失。

    “猛烈的风雪几乎让他麻木。！

    ——是姐姐平日吹曲子用的筚篥，上面还凝结着血迹。。

    “妙风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跟在她身后，穿过了那片桫椤林。一路上无数夜光蝶围着他上下飞舞，好几只甚至尝试着停到了他的肩上。。

    连他新婚不久的妻子，都不知道背负着恶名的丈夫还活在天下的某一处。。

    妙风看得她神色好转，便松开了扶着她的手，但另一只手却始终不离她背心灵台穴。！

    忽然间，黑暗裂开了，光线将他的视野四分五裂，一切都变成了空白。。

    ““还算知道痛！”看着他蹙眉，薛紫夜更加没好气。。

    然而一语未毕，泪水终于从紧闭的眼角长滑而落。。

    “她看也不看，一反手，五支银针就甩在了他胸口上，登时痛得他说不出话来。！

    她怔了怔，终于手一松，打开了门，喃喃道：“哦，八年了……终于是来了吗？”。

    是幻觉？。

    “否则，迟早会因此送命。。

    “快回房里去！”他脱口惊呼，回身抓住了肩膀上那只发抖的手。……

    眼前依稀有绿意，听到遥远的驼铃声——那、那是乌里雅苏台吗？

    脚下又在震动，身后传来剧烈的声响，是乐园里的玉楼金阙、玉树琼花在一片片地坍塌——这个秘密的销金窟本是历代教王的秘密乐园，此刻也将毁于一旦了。多少荣华锦绣，终归尘土。

    湖面上冰火相煎，她忍不住微微咳嗽，低下头望着冰下那张熟悉的脸。雪怀……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因为明日，我便要去那个魔窟里，将明介带回来——。

    那些既敬且畏的私语，充斥于他活着的每一日里。。

    ““谁下的手？”看着外袍下的伤，轻声喃喃，“是谁下的手！这么狠！”。

    “他只不过是再也不想有那种感觉：狂奔无路，天地无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重要的人在身侧受尽痛苦，一分分地死去，恨不能以身相代。。

    蓝色的……蓝色的头发？！驿站差吏忽然觉得有点眼熟，这个人，不是在半个月前刚刚从乌里雅苏台路过，雇了马车向西去了的吗？！

    “这是哪里……这是哪里？是……他来的地方吗？……”

    “将瞳重新放回了榻上，霜红小心地俯下身，探了探瞳的头顶，舒了口气：“还好，金针没震动位置。”。

    “没有。”妙风平静地回答，“谷主的药很好。”。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睡去之前，瞳忽然抬起头看着他，喃喃道：“霍七，我不愿意和你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