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僵持后，她冷冷地扯过药囊，扔向他。妙风一抬手稳稳接过，对着她一颔首：“冒犯。”

    “我是楼兰人。想不到吧？”妙水大笑起来，柔媚的声音里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傲然杀气，仰首冷睨，“教王大人，是不是你这一辈子杀人杀得太多了，早已忘记？”

    “杀过。”妙风微微地笑，没有丝毫掩饰，“而且，很多。”。

    他凝望着墓碑，轻声低语：“我来看你们了。”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

    ““你叫什么名字？”她继续轻轻问。！”

    然而，他却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就挣脱了命运给他套上的枷锁。。

    风在刹那间凝定。！

    “那……廖前辈可有把握？”他讷讷问。

    明介？妙风微微一惊，却听得那个女子在耳边喃喃：

    千里之外，一羽雪白的鸟正飞过京师上空，在紫禁城的风雪里奋力拍打着双翅，一路向北。。

    她抬起头，缓缓看了这边一眼。。

    “霍展白暗自一惊，连忙将心神收束，点了点头。！

    ——一样的野心勃勃，执著于建立功名和声望，想成为中原武林的第一人，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旋然而，在他嘶声在榻上滚来滚去时，她的眼神是关切而焦急的；。

    “雅弥说完了大光明宫里发生的一切，就开始长久沉默。霍展白没有说话，拍开了那一瓮藏酒，坐在水边的亭子里自斟自饮，直至酩酊。！

    “等回来再一起喝酒！”当初离开时，他对她挥手，大笑。“一定赢你！”！

    他一路策马南下，心却一直留在了北方。

    “在那个黑暗的雪原上，他猝不及防地得到了毕生未有的东西，转瞬却又永远地失去。就如闪电划过亘古的黑夜，虽只短短一瞬，却让他第一次睁开眼看见了全新的天与地。！

    “听说你已经成为鼎剑阁阁主。”雅弥转开了话题，依然带着淡笑，“恭喜。”。

    “他忽然笑了起来：今夕何夕？。

    不知是否幻觉，他恍惚觉得她满头的青丝正在一根一根地变成灰白。。

    “不……不……啊！啊啊啊啊……”他抱着头发出了低哑的呼号，痛苦地在雪上滚来滚去，身上的血染满了地面——那样汹涌而来的往事，在瞬间逼得他几乎发疯！！

    在以后无数个雪落的夜里，他经常会梦见一模一样的场景，苍穹灰白，天地无情，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令他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然后在半夜里披衣坐起，久久不寐。。

    “不知道漠河边的药王谷里，那株白梅是否又悄然盛开？树下埋着的那坛酒已经空了，飘落雪的夜空下，大约只有那个蓝发医者，还在寂寞地吹着那一曲《葛生》吧？。

    那个被当胸一剑对穿的教王居然无声无息站了起来，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了妙水身后！。

    ““六哥！”本来当先的周行之，一眼看到，失声冲入。！

    “霍公子……”霜红忽地递来一物，却是一方手巾，“你的东西。”。

    他走下十二玉阙，遥遥地看到妙水和明力两位从大殿后走出，分别沿着左右辇道走去——向来，五明子之中教王最为信任明力和妙风：明力负责日常起居，妙风更是教王的护身符，片刻不离身侧。。

    “风大，雪大。那一方布巾迎风猎猎飞扬，仿佛宿命的灰色的手帕。。

    “是武林中人吧。”年轻一些的壮丁凝望着一行七人的背影，有些神往，“都带着剑哪！”……

    霍展白不出声地倒吸了一口气——看这些剑伤，居然都出自于同一人之手！

    他从胸中吐出了无声的叹息，低下头去。

    八年来，一直是她陪在浴血搏杀的自己身边，在每一条血路的尽头等待他，拯救他；那么这最后的一夜，就让他来陪伴她吧！。

    “可惜啊……我本来是想和你一起灭了教王，再回头来对付你的。”妙水抚摩那一双已然没有了神采的眼睛，娇笑，“毕竟，在你刚进入修罗场大光明界，初次被送入乐园享受天国消魂境界的时候，还是我陪你共度良宵的呢……好歹我算是你第一个女人，还真舍不得你就这样死了。”。

    “离开药师谷十日，进入克孜勒荒原。。

    “廖青染没想到，自己连夜赶赴临安，该救的人没救，却要救另一个计划外的人。。

    她这样的细心筹划，竟似在打点周全身后一切！！

    “虽然他们两个人都拥有凌驾于常人的力量，但此刻在这片看不到头的雪原上，这一场跋涉是那样无助而绝望。这样相依踉跄而行的两人在上苍的眼睛里，渺小如蝼蚁。……”

    ““不是那个刀伤。”薛紫夜在一堆的药丸药材里拨拉着，终于找到了一个长颈的羊脂玉瓶子，“是治冰蚕寒毒的——”她拔开瓶塞，倒了一颗红色的珠子在掌心，托到妙风面前，“这枚‘炽天’乃是我三年前所炼，解冰蚕之毒最是管用。”。

    那里，不久前曾经有过一场舍生忘死的搏杀。。

    他迟疑了一下，终于握剑走出了这个躺了多日的秋之馆。！

    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