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字落下,他心口就仿佛插上了一把把染血的利剑,割得他体无完肤。
霍展白走后的半个多月,药师谷彻底回到了平日的宁静。
不是怎样的呢?都已经八年了,其中就算是有什么曲折,也该说清楚了吧?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把自己弄得这样呢?她摇了摇头,忽然看到有泪水从对方紧闭的眼角沁出,她不由微微一惊:这,是那个一贯散漫的人,清醒时绝不会有的表情。。
西出阳关,朔风割面,乱雪纷飞。。
“整整冥思苦想了一个月,她还是无法治愈那个孩子的病,只好将回天令退给了他们。然而抵不过对方的苦苦哀求,她勉强开出了一张药方。然后,眼前的这个男子就开始了长达八年的浪迹和奔波。!”
“我知道。”他只是点头,“我没有怪她。”。
“真的是你啊……”那个人喃喃自语,用力将她抱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如雪一样融化,“这是做梦吗?怎么、怎么一转眼……就是十几年?”!
她俯身在冰面上,望着冰下的人。入骨的寒意让她止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琉璃灯在手里摇摇晃晃,在冰上折射出流转的璀璨光芒。
妙风?她心里暗自一惊,握紧了滴血的剑。
他的语声骤然起了波澜,有无法克制的苦痛涌现。。
“什么?!”妙风脱口,同时变色的还有薛紫夜。。
“不由自主地,墨魂划出凌厉的光,反切向持有者的咽喉。!
“王姐。”忽然间,他喃喃说了一句,向着冰川迈出了一步,积雪菽菽落如万仞深渊。。
旋瞳的眼神渐渐凝聚:“妙水靠不住——看来,我们还是得自己订计划。”。
“是的,那是谎言。她的死,其实是极其惨烈而决绝的。!
“傻话。”薛紫夜哽咽着,轻声笑了笑,“你是我的弟弟啊。”!
——原本在和霍展白激斗时留下的破口,居然都已经被细心地重新缝补好了。是她?
““你……为何……”教王努力想说出话,却连声音都无法延续。!
——她知道,那是七星海棠的毒,已然开始侵蚀她的全身。。
“他知道,那是教王钉在他顶心的金针。。
“妙水的话,终究也不可相信。”薛紫夜喃喃,从怀里拿出一支香,点燃,绕着囚笼走了一圈,让烟气萦绕在瞳身周,最后将香插在瞳身前的地面,此刻香还有三寸左右长,发出奇特的淡紫色烟雾。等一切都布置好,她才直起了身,另外拿出一颗药,“吃下去。”。
他对着孩子伸出手来:“如果你把一切都献给我的话,我也将给你一切。”!
“还算知道痛!”看着他蹙眉,薛紫夜更加没好气。。
“那一日,在他照旧客气地起身告辞时,她终于无法忍受,忽然站起,不顾一切地推倒了那座横亘于他们之间的屏风,直面他,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强自克制的声音微微颤抖:“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他大步沿着石阶上去,两边守卫山门的宫里弟子一见是他,霍然站起,一起弯腰行礼,露出敬畏的神色,在他走过去之后窃窃私语。。
“是谁……是谁将他毁了?是谁将他毁了!!
不知是否幻觉,他恍惚觉得她满头的青丝正在一根一根地变成灰白。。
他无趣地左右看着,想入非非起来。。
““……”霍展白踉跄倒退,颓然坐倒,全身冰冷。。
她叹了口气,想不出霍展白知道自己骗了他八年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霍展白定定看着他,忽然有一股热流冲上了心头,那一瞬间什么正邪,什么武林都统统抛到了脑后。他将墨魂剑扔倒了地上,劈手夺过酒壶注满了自己前面的酒杯,仰起头来――
瞳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不必。那个女人,敌友莫测,还是先不要指望她了。”
“薛谷主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属下将前来接谷主前去密室为教王诊病。”他微微躬身。。
在远征昆仑回来后的第四个月早上,霍展白在六剑的陪伴下来到秣陵,在天下武林面前从老阁主南宫言其手里接过了黄金九鼎,携着墨魂剑坐上了阁中的宝座。按惯例,朝廷也派出了特使前来道贺,带来了皇上特赐的尚方宝剑与免死金牌——鼎剑阁从公子舒夜创立开始,就一直鼎剑兼顾,平衡着朝野间的力量,连当朝天子都不敢小觑。。
“他的血沿着她手指流下来,然而他却恍如不觉。。
“他需要的,只是手里的这颗龙血珠。要的,只是自由,以及权力!。
“那么,我想知道,明介你会不会——”她平静地吐出最后几个字,“真的杀我?”!
““谷主医称国手,不知可曾听说过‘沐春风’?”他微笑着,缓缓平抬双手,虚合——周围忽然仿佛有一张罩子无形扩展开来,无论多大的风雪,一到他身侧就被那种暖意无声无息地融化!……”
““薛谷主,可住得习惯?”琼玉楼阁中,白衣男子悄无声息地降临,询问出神的贵客。。
他的眼里,不再只有纯粹、坚定的杀戮信念。。
——终于是被折断了啊……这把无想无念之剑!!
教王在一瞬间发出了厉呼,踉跄后退,猛然喷出一口血,跌入玉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