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展白带着众人,跟随着徐重华飞掠。然而一路上,他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徐重华——他已然换左手握剑,斑白的鬓发在眼前飞舞。八年后,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然苍老。然而心性,还是和八年前一样吗?
他伸手轻轻拍击墙壁,雪狱居然一瞬间发生了撼动,梁上钉着的七柄剑仿佛被什么所逼。刹那全部反跳而出,叮地一声落地,整整齐齐排列在七剑面前。
老鸨认得那是半年前柳花魁送给霍家七公子的,吓了一跳,连忙迎上来:“七公子!原来是你?怎生弄成这副模样?可好久没来了……快快快,来后面雅座休息。”。
薛紫夜怔怔地看着他,眼神悲哀而平静。。
“这个回鹘的公主养尊处优,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混乱而危险的局面。!”
顿了顿,仿佛还是忍不住,她补了一句:“阁下也应注意自身——发色泛蓝,只怕身中冰蚕寒毒已深。”。
妙火有些火大地瞪着瞳,怒斥:“跟你说过,要做掉那个女人!真不知道你那时候哪根筋搭错了,留到现在,可他妈的成大患了吧?”!
七星海棠的毒在慢慢侵蚀着她的脑部,很快,她就什么都忘记了吧?
“霍展白!”她脱口惊呼,满身冷汗地坐起。
“嘿嘿……想你了嘛。”他低声下气地赔笑脸,知道自己目下还是一条砧板上的鱼,“这几天你都去哪里啦?不是说再给我做一次针灸吗?你要再不来——”。
——她知道,那是七星海棠的毒,已然开始侵蚀她的全身。。
“她也瘫倒在地。!
“我将像薛谷主一样,竭尽全力保住你们两位地性命。”。
旋长桥在剧烈的震动中碎裂成数截,掉落在万仞深的冰川里。那个蓝衣女子被阻隔在桥的另一段,中间隔着十丈远的深沟。她停下来喘息。凝望着那一道深渊。以她的修为,孤身在十丈的距离尚自有把握飞渡,然而如果带上身边的两个人的话?。
“霍展白起身欲追,风里忽然远远传来了一句话——!
鼎剑阁八剑,八年后重新聚首,直捣魔宫最深处!!
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喃喃着:“乖啦……沫儿不哭,沫儿不哭。娘在这里,谁都不敢欺负你……不要哭了……”
“他忽然笑了起来:今夕何夕?!
薛紫夜起来的时候,听到有侍女在外头欢喜地私语。她有些发怔,仿佛尚未睡醒,只是拥着狐裘在榻上坐着——该起身了。该起身了。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催促着,冷醒而严厉。。
“妙水握着沥血剑,双手渐渐发抖。。
“王姐……王姐……”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低声呼唤,越来越响,几乎要震破他的耳膜。然而他却僵硬在当地,心里一片空白,无法对着眼前这个疯了一样狂笑的女人说出一个字。。
没有料到这位天下畏惧的魔宫教王如此好说话,薛紫夜一愣,长长松了一口气,开口:“教王这一念之仁,必当有厚报。”!
“知道了。”她拉下脸来,不耐烦地摆出了驱逐的姿态。。
“他得马上去看看薛紫夜有没有事!。
“教王既然对外掩饰他的伤情,必然还会如平日那样带着灰獒去山顶的乐园散步,”他望着云雪笼罩的昆仑绝顶,冷冷道,“我先回修罗场的暗界冥想静坐,凝聚瞳力——三日后,我们就行动!”。
“虽然,我更想做一个想你那样、伴着娇妻幼子终老的普通人。!
“哦……”薛紫夜喃喃,望着天空,“那么说来,那个教王,还是做过些好事的?”。
“老顽固……”瞳低低骂了一句,将所有的精神力凝聚在双眸,踏近了一步,紧盯。。
“难道,教王失踪不到一天,这个修罗场却已落入了瞳的控制?。
她必须靠着药物的作用来暂时抑制七星海棠的毒,把今日该做的事情全部做完!……
又一次听到那个名字,霍展白忽然觉得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烦躁,蓦然将手一松,把她扔下地,怒斥:“真愚蠢!他早已死了!你怎么还不醒悟?他十二年前就死了,你却还在做梦!你不把他埋了,就永远不能醒过来——”
那个男子笑了,眼睛在黑暗里如狼一样的雪亮。
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当然,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只要他活着一日,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
“是,瞳公子。”她听到有人回答,声音带着轻笑,“这个女人把那些人都引过来了。”。
“然而,他却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就挣脱了命运给他套上的枷锁。。
“依然是什么都看不到……被剧毒侵蚀过的眼睛,已经完全失明了。。
不行……不行……自己快要被那些幻象控制了……!
“帘子一卷起,外面的风雪急扑而入,令薛紫夜的呼吸为之一窒!……”
“廖谷主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点头——。
他咬紧牙点了点头,也不等她领路,就径自走了开去。。
就在獒犬即将咬断她咽喉的瞬间,薛紫夜只觉得背后一紧,有一股力量将她横里拉了开去。!
――然而,百年之后,他又能归向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