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她的发隙里密密流了下来。
热泉边的亭子里坐着两个人,却是极其沉默凝滞。
“而且,我不喜欢这些江湖人,”她继续喃喃,完全不顾身边就躺着一个,“这种耗费自己生命于无意义争夺的人,不值得挽救——有那个时间,我还不如多替周围村子里的人看看风寒高热呢!”。
“你要再不来,这伤口都自己长好啦!”他继续赔笑。。
““不要去!”瞳失声厉呼——这一去,便是生离死别了!!”
他们曾经远隔天涯十几年,彼此擦肩亦不相识;而多年后,九死一生,再相逢,却又立刻面临着生离死别。。
薛紫夜勉强动了动,抬起手按在他胸口正中。!
那种痛是直刺心肺的,几乎可以把人在刹那间击溃。
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终于过去。
每次下雪的时候,他都会无可抑制的想起那个紫衣的女子。八年来,他们相聚的时日并不多,可每一日都是快乐而轻松的。。
“说起来,还得谢谢你的薛谷主呢,”妙水娇笑起来,“托了她的福,沐春风心法被破了,最棘手的妙风已然不足为惧。妙空是个不管事的主儿,明力死了,妙火死了,你废了——剩下的事,真是轻松许多。”。
““可算是回来了呀,”妙水掩口笑了起来,美目流转,“教王等你多时了。”!
霍展白皱了皱眉头,向四周看了一下:“瞳呢?”。
旋“什么?墨魂剑?!”他一下子清醒了,伸手摸去,果然佩剑已经不在身边。霍展白变了脸色,用力摇了摇头,艰难地追忆自己最后和那个人击掌立下了什么样的誓言。。
““在下可以。”妙风弯下腰,从袖中摸出一物,恭谨地递了过来,“这是教王派在下前来时,授予的圣物——教王口谕,只要薛谷主肯出手相救,但凡任何要求,均可答允。”!
权势是一头恶虎,一旦骑了上去就再难以轻易地下来。所以,他只有驱使着这头恶虎不断去吞噬更多的人,寻找更多的血来将它喂饱,才能保证自己的不被反噬——他甚至都能从前代教王身上,看到自己这一生的终点所在。!
瞳默然一翻手,将那枚珠子收起:“事情完毕,可以走了。”
“妙风的手臂在大氅里动了一下,从马上一掠而下,右手的剑从中忽然刺出。!
“哧”,轻轻一声响,对方的手指无声无息地点中了他胸口的大穴,将他在一瞬间定住。另外一只手同时利落地探出,在他身体僵硬地那一刹那夺去了他手里的长剑,反手一弹,牢牢钉在了横梁上。。
““霍公子……”霜红忽地递来一物,却是一方手巾,“你的东西。”。
——那是他这一生里从未有过、也不会再有的温暖。。
“求求你。”他却仿佛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立刻抬起头望着她,轻声道,“求求你了……如果连你都救不了他,沫儿就死定了。都已经八年,就快成功了!”!
他忽然一拍大腿跳了起来。完了,难道是昨夜喝多了,连这等事都被套了出来?他泄气地耷拉下了眼皮,用力捶着自己的脑袋,恨不得把它敲破一个洞。。
““啊!”七剑里有人发出了惊呼,长剑脱手飞出,插入雪地。双剑乍一交击,手里的剑便瞬间仿佛浸入沸水一样地火热起来。那种热沿着剑柄透入,烫得人几乎无法握住。。
一条手巾轻轻覆上来,替她擦去额上汗水。。
“原来这一场千里的跋涉,只不过是来做最后一次甚至无法相间的告别。!
教王举袖一拂,带开了那一口血痰,看着雪地上那双依然不屈服的眼睛,脸色渐渐变得狰狞。他的手重新覆盖上了瞳的顶心,缓缓探着金针的入口,用一种极其残忍的语调,不急不缓叙述着:“好吧,我就再开恩一次——在你死之前,让你记起十二年前的一切吧!瞳!”。
薛紫夜侧头看着他,忽然笑了一笑:“有意思。”。
““咔嚓”一声,有骨骼碎裂的清晰声响,妙风踉跄了一步,大口的血从嘴里吐出。。
他被吓得哭了,却还是不敢去拿那把刀。……
然而,魔宫为何要派出八骏对付妙风使?
那么,这几日来,面对着如此大好时机,宫里其余那几方势力岂不是蠢蠢欲动?
霍展白看到剑尖从徐重华身体里透出,失惊,迅疾地倒退一步。。
薛紫夜醒来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天黎明。。
“霜红压低声音,只细声道:“谷主还说,如果她不能回来,这酒还是先埋着吧。独饮容易伤身。等你有了对饮之人,再来——”。
“徐重华看到他果然停步,纵声大笑,恶狠狠地捏住卫风行咽喉:“立刻弃剑!我现在数六声,一声杀一个!”。
而这个风雪石阵,便是当时为避寻仇而设下。!
“鼎剑阁七剑里的第一柄剑。……”
““胡说!”他突然狂怒起来,“就算是七星海棠,也不会那么快发作!你胡说!”。
妙风下意识地抬头,然而灰白色的天冷凝如铁,只有无数的雪花纷纷扬扬迎头而落,荒凉如死。。
在药师谷的那一段短短时间里,他看到过他和那个人之间,有着怎样深挚的交情。她才刚离开,如果自己就在这里杀了霍展白,她……一定会用责怪的眼神看他吧?!
——这里,就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