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风颔首：“薛谷主尽管开口。”

    她咬紧了牙，默默点了点头。

    “嘎！”雪鹞不安地叫了一声，似是肯定了他的猜测，一双黑豆似的眼睛骨碌碌转。。

    仿佛被看不见的引线牵引，教王的手也一分分抬起，缓缓印向自己的顶心。。

    “西出阳关，朔风割面，乱雪纷飞。！”

    “梅树下？”他有些茫然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忽然想起来了——。

    曾经一度，她也并不是没有对幸福的微小渴求。！

    “你难道不想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吗——为了逃出来，你答应做我的奴隶；为了证明你的忠诚，你听从我吩咐，拿起剑加入了杀手们的行列……呵呵，第一次杀人时你很害怕，不停地哭。真是个懦弱的孩子啊……谁会想到你会有今天的胆子呢？”

    薛紫夜望着这个人走过来，陡然就是一阵恍惚。那是她第一次看清了这个人的全貌。果然……这双眼睛……带着微微的蓝和纯粹的黑，分明是——

    “……”薛紫夜低下头去，知道宁婆婆的医术并不比自己逊色多少。。

    他躺在茫茫的荒原上，被大雪湮没，感觉自己的过去和将来也逐渐变得空白一片。。

    “霜红没有阻拦，只是看着他一剑剑砍落，意似疯狂，终于掩面失声：如果谷主不死……那么，如今的他们，应该是在梅树下再度聚首，把盏笑谈了吧？！

    多年未有的苦痛在心底蔓延，将枯死已久的心狠狠撕裂，他终于可以不必压制，让那样的悲哀和愤怒将自己彻底湮没。。

    旋妙风微微一怔：那个玉佩上兰草和祥云纹样的花纹，似乎有些眼熟。。

    “然而，随她猝然地离去，这一切终归都结束了……！

    治疗很成功。伤口在药力催促下开始长出嫩红色的新肉，几个缝合的大口子里也不见血再流出。她举起手指一处处按压着，一寸寸地检查体内是否尚有淤血未曾散去——这一回他伤得非同小可，不同往日可以随意打发。！

    “而我……而我非常抱歉——我没能保住薛谷主的性命。”

    “霍展白迟疑了一下，最终决定说实话：“不大好，越发怕冷了。”！

    他大步沿着石阶上去，两边守卫山门的宫里弟子一见是他，霍然站起，一起弯腰行礼，露出敬畏的神色，在他走过去之后窃窃私语。。

    “他后悔手上曾沾了那么多的血，后悔伤害到眼前这个人吗？。

    那一战七剑里损失大半人手，各门派实力削弱，中原武林激烈的纷争也暂时缓和了下来。仿如激流冲过最崎岖艰险的一段，终于渐渐趋于平缓。。

    他们当时只隔一线，却就这样咫尺天涯地擦身而过，永不相逢！！

    “住手！”薛紫夜厉声惊叫，看着瞳满身是血地倒了下去，眼神里充满了愤怒。。

    “吐出的气息都是冰冷的，仿佛一个回魂的冥灵。。

    他想起了自己是怎样请动她出谷的：她在意他的性命，不愿看着他死，所以甘冒大险跟他出了药师谷——即便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毕竟，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未曾公然反抗过教王。。

    “反悔？”霍展白苦笑，“你也是修罗场里出来的，觉的瞳那样的人可以相信吗？”。

    ““是。”妙火点头，悄然退出。。

    忽然间，黑暗裂开了，光线将他的视野四分五裂，一切都变成了空白。……

    那……是教王的手巾？！瞳的手瞬间握紧，然而克制住了回头看妙水的冲动，只是不动声色地继续沿着台阶离开——手巾上染满了红黑色、喷射状的血迹，夹杂着内脏的碎片，显然是血脉爆裂的瞬间喷出。

    “什么！”薛紫夜霍然站起，带翻了桌上茶盏，失声惊呼，“你说什么？！”

    在他被瞳术定住的瞬间，黑夜里一缕光无声无息地穿出，勒住了他的咽喉。。

    他看得出神。在六岁便被关入黑房子，之后的七年里他从未见过她。即便是几天前短暂的逃脱里，也未曾看清她如今的模样——小夜之于他，其实便只是缺口里每日露出的那一双明眸而已：明亮，温柔，关怀，温暖……黑白分明，宛如北方的白山和黑水。。

    ““告辞。”霍展白解开了同伴的穴，持剑告退。。

    “冰下那张脸在对着他微笑，宁静而温和，带着一种让他从骨髓里透出的奇异熟稔——在无意中与其正面相对的刹那，瞳感觉心里猛然震了一下，有压制不住的感情汹涌而出。。

    ——然而，即使是她及时地遇到了他们两人，即使当时小夜还有一口气，她……真的会义无返顾地用这个一命换一命的方法，去挽救爱徒的性命吗？！

    “地上已然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马尸，开膛破肚，惨不忍睹。……”

    “那些给过他温暖的人，都已经永远地回归于冰冷的大地。而他，也已经经过漫长的跋涉，站到了权力的颠峰上，如此孤独而又如此骄傲。。

    一枚银针飞过来钉在了他的昏睡穴上，微微颤动。。

    即便看不到他的脸，她却还是一瞬间认出来了！！

    那一日，在他照旧客气地起身告辞时，她终于无法忍受，忽然站起，不顾一切地推倒了那座横亘于他们之间的屏风，直面他，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强自克制的声音微微颤抖：“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