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展白顿住酒杯,看向年轻得教王,忽然发现他此刻的眼睛是幽深的蓝――这个冷酷缜密的决顶杀手、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玉座的新教王,此刻忽然间脆弱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
“好险……”薛紫夜脸色惨白,吐出一口气来,“你竟真的不要自己的命了?”
——果然,是这个地方?!。
“——可怎么也不该忘了我吧?王室成员每个一万两呢!”。
“然而在这样的时候,雅弥却悄然退去,只留下两人独自相对。!”
“是吗?那你可喝不过她,”廖青染将风帽掠向耳后,对他眨了眨眼睛,“喝酒,猜拳,都是我教给她的,她早青出于蓝胜于蓝了——知道吗?当年的风行,就是这样把他自己输给我的。”。
教王不发一言地将手腕放上。妙风站在身侧,眼神微微一闪——脉门为人全身上下最为紧要处之一。若是她有什么二心,那么……!
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一动不动,任凭大雪落满肩头。
他们之间荡气回肠的故事一直在江湖中口耳相传,成为佳话。人人都说霍阁主不但是个英雄,更是个情种,都在叹息他的忠贞不渝,指责她的无情冷漠。她却只是冷笑――
妙空的身影,也在门口一掠而过。。
“知道。”黑夜里,那双妖诡的眼睛霍然焕发出光来,“各取所需,早点完事!”。
“丧子之痛渐渐平复,她的癫狂症也已然痊愈,然而眼里的光却在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是她?是她乘机对自己下了手?!。
旋“瞳,药师谷一别,好久不见。”霍展白沉住了气,缓缓开口。。
“那些声浪低低地传开,带着震惊,恐惧,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敬佩和狂喜——在教王统治大光明宫三十年里,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叛乱者,能像瞳那样强大!这一次,会不会颠覆玉座呢?!
“啊?”薛紫夜茫茫然地醒了,睁开眼,却发现那个带着她的骑手已经睡了过去,然而身子却挺得笔直,依然保持着策马的姿势,护着她前行。!
霍展白怔住,心里乍喜乍悲。
“地上已然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马尸,开膛破肚,惨不忍睹。!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一丈之内,黑暗里的人忽然竖起了手掌,仿佛接到了无声的命令,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在一瞬间消失了,融入了雪狱无边无际的黑夜。。
“连他新婚不久的妻子,都不知道背负着恶名的丈夫还活在天下的某一处。。
“我必须离开,这里你先多担待。”妙风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然而心急如焚的他顾不上多说,只是对着妙空交代完毕,便急速从万丈冰川一路掠下——目下必须争分夺秒地赶回药师谷!她这样的伤势,如果不尽快得到好的治疗,只怕会回天乏术。。
“是不是大光明宫的人?”廖青染咬牙,拿出了霜红传信的那方手帕。!
他拉着小橙跃出门外,一步步向着湖中走去,脚下踩着坚冰。。
“霍展白怔怔地看着他一连喝了三杯,看着酒液溢出他地嘴角,顺着他苍白的脖子流入衣领。。
薛紫夜跟着妙风穿行在玉楼金阙里,心急如焚。那些玉树琼花、朱阁绣户急速地在往后掠去。她踏上连接冰川两端的白玉长桥,望着桥下萦绕的云雾和凝固了奔流的冰川,陡然有一种宛如梦幻的感觉。。
“霍展白饶有深意的看着他,却是沉默。!
“怎么?”她的心猛地一跳,却是一阵惊喜——莫非,是他回来了?。
“绿儿,小橙,蓝蓝,”她站起身,招呼那些被吓呆了的侍女们过来,“抬他入谷。”。
“——院墙外露出那棵烧焦的古木兰树,枝上居然孕了一粒粒芽苞!。
可惜,这些蝴蝶却飞不过那一片冰的海洋。……
“妙风!”她脱口惊呼起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扳住了他的肩头,“让我看看!”
他说话的语气,永远是不紧不慢不温不火,薛紫夜却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这个看似温和宁静的人,身上其实带着和瞳一样的黑暗气息。西归的途中,他一路血战前行,蔑视任何生命:无论是对牲畜,对敌手,对下属,甚或对自身,都毫不容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瞳怎么了?”再也忍不住,薛紫夜抢身而出,追问。。
““但既然薛谷主为他求情,不妨暂时饶他一命。”教王轻描淡写地承诺。。
““教王”诡异地一笑,嘴里霍然喷出一口血箭——在咬断舌尖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猛然一震,仿佛靠着剧痛的刺激,刹那挣脱了瞳术的束缚。明力的双手扣住了六枚暗器,蓄满了惊人的疯狂杀气,从玉座上霍然腾身飞起,急速掠来。。
恐惧什么呢?那个命令,分明是自己亲口下达的。!
““……”霍展白踉跄倒退,颓然坐倒,全身冰冷。……”
“暮色里,寒气浮动,云层灰白,隐隐有欲雪的迹象。卫风行从身侧的包袱里摸出了一物,抖开却是一袭大氅,凑过来围在妻子身上:“就算是神医,也要小心着凉。”。
妙风松了一口气,瞬地收手,翻身掠回马背。。
在两人身形相交的刹那,铜爵倒地,而妙风平持的剑锋上掠过一丝红。!
无边无际的深黑色里,有人在欢笑着奔跑。那是一个红衣的女孩子,一边回头一边奔跑,带着让他魂牵梦萦的笑容:“笨蛋,来抓我啊……抓到了我就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