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前那种淡淡的温馨,似乎转瞬在风里消散得无影无踪。
还是静观其变,等妙火也返回宫里后,再做决定。
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当然,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只要他活着一日,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
她曾不顾自己性命地阻拦他,只为不让他回到这个黑暗的魔宫里——然而他却毫不留情地将她击倒在地,扬长而去。。
““呵,”灯火下,那双眼睛的主人笑起来了,“不愧是霍七公子。”!”
虽然酒醉中,霍展白却依然一惊:“圣火令?大光明宫教王的信物!。
他总算是知道薛紫夜那样的脾气是从何而来了,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霜红没有阻拦,只是看着他一剑剑砍落,意似疯狂,终于掩面失声:如果谷主不死……那么,如今的他们,应该是在梅树下再度聚首,把盏笑谈了吧?
“光。”
他望着不停自斟自饮的霍展白,忽然间低低叹息——你,可曾恨我?如果不是我,她不会冒险出谷:如果不是我将她带走,你们也不会在最后的一刻还咫尺天涯……。
恐惧什么呢?那个命令,分明是自己亲口下达的。。
““回夏之园吧。”瞳转过身,替她提起了琉璃灯引路。!
他埋头翻找。离对方是那么近,以至于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一双眼睛——死者的眼犹未完全闭上,带着某种冷锐空茫又似笑非笑的表情,直直望向天空,那露出一缝的眼白中泛出一种诡异的淡蓝。。
旋一只白鸟穿过风雪飞来,猝不及防地袭击了他,尖利的喙啄穿了他的手。。
“——本来只是为了给沫儿治病而去夺了龙血珠来,却不料惹来魔教如附骨之蛆一样的追杀,岂不是害了人家?!
然而,她却很快逝去了。!
“不杀掉,难免会把来大光明宫的路线泄露出去。”妙风放下她,淡然开口,眼里没有丝毫喜怒,更无愧疚,“而且,我只答应了付给他钱,并没有答应不杀——”
“仿佛被看不见的引线牵引,教王的手也一分分抬起,缓缓印向自己的顶心。!
“不过你也别难过——这一针直刺廉泉穴,极准又极深,她走的时候必然没吃太多的苦。”女医者看过了咽喉里的伤,继续安慰——然而在将视线从咽喉伤口移开的刹那,她的声音停顿了。“这、这是……”。
“一口血从他嘴里喷出,在雪上溅出星星点点的红。。
薛紫夜一怔:“命你前来?”。
妙风策马在风雪中疾奔,凌厉的风雪吹得他们的长发猎猎飞舞。她安静地伏在他胸口,听到他胸腔里激烈而有力的心跳,神志再度远离,脸上却渐渐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这个自然。”教王慈爱地微笑,“本座说话算话。”。
“牢外,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惊破了两人的对话。。
因为,只要他一还手,那些匕首就会割断同僚们的咽喉!。
““不用顾虑,”南宫老阁主还以为他有意推脱,板起了脸,“有我出面,谁还敢说闲话?”!
“若不能杀妙风,则务必取来那个女医者的首级。”。
——居然真的给他找齐了!。
“终于找到了一个堂而皇之的拒绝理由,她忽地一笑,挥手命令绿儿放下轿帘,冷然道:“抱歉,药师谷从无‘出诊’一说。”。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到底为了什么要这样?……
“霍展白?”看到来人,瞳低低脱口惊呼,“又是你?”
室内炉火熊熊,温暖和煦,令人完全感觉不到外面是冰天雪地。薛紫夜正有些蒙欲睡,听得声音,霍然睁开了眼睛——
霍展白皱了皱眉头,向四周看了一下:“瞳呢?”。
“有请薛谷主!”片刻便有回话,一重重穿过殿中飘飞的经幔透出。。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绿儿,住口。”薛紫夜却断然低喝。。
——卫五,是的,我答应过要当好这个阁主。!
“这样一刀格毙奔马的出手,应该是修罗场里八骏中的追电!……”
““哦……”薛紫夜喃喃,望着天空,“那么说来,那个教王,还是做过些好事的?”。
霍展白和其余鼎剑阁同僚都是微微一惊。。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铤而走险,用出了玉石俱焚的招式。!
瞳握着沥血剑,感觉身上说不出的不舒服,好像有什么由内而外地让他的心躁动不安——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难道方才那个女人说的话,影响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