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转头看着她,迟疑着,“你是医生?”
“……”妙风在这样的话语之下震了一震,随即低声:“是。”
他是那样贪生怕死,为了获得自由,为了保全自己,对那个魔鬼屈膝低头——然后,被逼着拿起了剑,去追杀自己的同村人……那些叔叔伯伯大婶大嫂,拖儿带女地在雪地上奔逃,发出绝望而惨厉的呼号,身后追着无数明火执仗的大光明宫杀手。。
霍展白忽然间有些愤怒——虽然也知道在这样的生死关头,这种愤怒来的不是时候。。
“还是,只是因为,即便是回忆起来了也毫无用处,只是徒自增加痛苦而已?!”
终于是结束了。。
八年来,她一直看到他为她奔走各地,出生入死,无论她怎样对待他都无怨无悔――她本以为他将是她永远的囚徒。!
妙风微微一惊,顿住了脚步,旋即回手,将她从雪地上抱起。
“看得见影子了吗?”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问。
除了卫风行,廖青染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有这样的耐心和包容力。无论这个疯女人如何折腾,霍展白始终轻言细语,不曾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耐。。
这,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
“几次三番和他们说了,不许再提当年之事,可这帮大嘴巴的家伙还是不知好歹。!
“哟,早啊!”霍展白很高兴自己能在这样的气氛下离开。所以在薛紫夜走出药房,将一个锦囊交给他的时候,嘴角不自禁地露出笑意来。。
旋纵虎归山……他清楚自己做了一件本不该做的事,错过了一举将中原武林有生力量全部击溃的良机。。
““在下是来找妙手观音的。”霍展白执弟子礼,恭恭敬敬地回答——虽然薛紫夜的这个师傅看起来最多不过三十出头,素衣玉簪,清秀高爽,比自己只大个四五岁,但无论如何也不敢有半点不敬。!
“薛谷主吗?”看到了她手里的圣火令,教王的目光柔和起来,站起身来。!
“哎呀!”霍展白大叫一声,从床上蹦起一尺高,一下子清醒了。他恶狠狠地瞪着那只扁毛畜生,然而雪鹞却毫不惧怕地站在枕头上看着他,咕咕地叫,不时低下头,啄着爪间抓着的东西。
“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颓然地将酒放下,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
忽然间,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
“奇怪的是,修罗场的杀手们却并未立刻上来相助,只是在首领的默许下旁观。。
妙水默不作声地低下头,拿走了那个药囊,转身扶起妙风。。
瞳闪电般地望了他一眼,针一样的尖锐。!
那一战七剑里损失大半人手,各门派实力削弱,中原武林激烈的纷争也暂时缓和了下来。仿如激流冲过最崎岖艰险的一段,终于渐渐趋于平缓。。
““不要管我!”周行之脸色惨白,嘶声厉呼。。
“啊!你、你是那个——”教王看着这个女人,渐渐恍然,“善蜜公主?”。
“然而卫风行在八年前却忽然改了心性,凭空从江湖上消失,谢绝了那些狐朋狗友,据说是娶妻生子做了好好先生。夏浅羽形单影只,不免有被抛弃的气恼,一直恨恨。!
“您应该学学青染谷主。”老侍女最后说了一句,掩上了门,“她如今很幸福。”。
曾经有一次,关东大盗孟鹄被诊断出绝症,绝望之下狂性大发,在谷里疯狂追杀人,一时无人能阻止。蓝发的年轻弟子在冬之馆拦下了他,脸上笑容未敛,只一抬手,便将其直接毙于掌下!。
“他甚至很少再回忆起以前的种种,静如止水的枯寂。。
那只将她带离冰窖和黑暗的手是真实的,那怀抱是温暖而坚实的。……
他迅速地解开了药囊,检视着里面的重重药物和器具,神态慎重,不时将一些药草放到鼻下嗅,不能确定的就转交给门外教中懂医药的弟子,令他们一一品尝,鉴定是否有毒。
——果然,是这个地方?!
“哦?那妙风使没有受伤吧。”妙水斜眼看了他一下,意味深长地点头,“难怪这几日我点数了好几次,修罗场所有杀手里,独独缺了八骏和十二银翼。”。
然而,在岁月的洪流和宿命的变迁里,他却最终无法坚持到最后。。
“不错,沫儿的病已然不能耽误,无论如何要在期限内赶回去!而这边,龙血珠既然已入了药炉,魔教自然也没了目标,瞳此刻还被封着气海,应该不会再出大岔子。。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只雪白的鹞鹰,在空中盘旋,向着他靠过来,不停地鸣叫,悲哀而焦急。。
在酒坛空了之后,他们就这样在长亭里沉沉睡去。!
“他凝望着墓碑,轻声低语:“我来看你们了。”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
““呵呵,”廖青染看着他,也笑了,“你如果去了,难保不重蹈覆辙。”。
走到门口的人,忽地真的回过身来,迟疑着。。
刚刚是立春,江南寒意依旧,然而比起塞外的严酷却已然好了不知多少。!
当他可以再度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空荡冰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