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如同精灵一样扑落到肩头，顽皮而轻巧，冰冷地吻着他的额头。妙风低头走着，压制着体内不停翻涌的血气，唇角忽然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是的，也该结束了。等明日送她去见了教王，治好了教王的病，就该早早地送她下山离去，免得多生枝节。

    每一个月，他都会来到九曜山庄，白衣长剑，隔着屏风长身而坐，倾身向前，客气地询问她身体的近况，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那个女子端坐在屏风后，同样客气地回答着，保持着一贯地矜持和骄傲。

    霍展白望着空无一物的水面，忽然间心里一片平静，那些煎熬着他的痛苦火焰都熄灭了，他不再嫉狠那个最后一刻守护在她身边的人，也不再为自己的生生错过而痛苦――因为到了最后，她只属于那一片冰冷的大地。。

    她微微叹了口气，抬起一只手想为他扯上落下的风帽，眼角忽然瞥见地上微微一动，仿佛雪下有什么东西在涌起——。

    “仿佛被看不见的引线牵引，教王的手也一分分抬起，缓缓印向自己的顶心。！”

    还有无数奔逃中的男女老幼……。

    随后赶到的是宁婆婆，递过手炉，满脸的担忧：“你的身体熬不住了，得先歇歇。我马上去叫药房给你煎药。”！

    两人又是默然并骑良久，卫风行低眉：“七弟，你要振作。”

    “可怜。不想死吗？”教王看着倒地的瞳，拈须微笑，“求我开恩吧。”

    脑后金针，隐隐作痛。那一双眼睛又浮凸出来，宁静地望着他……明介。明介。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远远近近，一路引燃无数的幻象。火。血。奔逃。灭顶而来的黑暗……。

    “太晚了吗？”霍展白喃喃道，双手渐渐颤抖，仿佛被席卷而来的往事迎面击倒。那些消失了多夜的幻象又回来了，那个美丽的少女提着裙裾在杏花林里奔跑，回头对他笑——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玩笑，却不知，那是她最初也是最后的请求。。

    “冲下西天门的时候，他看到门口静静地伫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无法忘记在一剑废去对方右手时徐重华看着他的眼神。。

    旋我要怎样，才能将你从那样黑暗的地方带出呢……。

    “然而，一切都粉碎了。！

    然而，此刻他脸上，却忽然失了笑容。！

    ——风行这个七弟的事情，是全江湖都传遍了的。他的意气风发，他的癫狂执著，他的隐忍坚持。种种事情，江湖中都在争相议论，为之摇头叹息。

    “杀气一波波地逼来，几乎将空气都凝结住了。！

    睛明穴和承泣穴被封，银针刺入两寸深，瞳却在如此剧痛之下一声不吭。。

    “仙风道骨的老人满面血污，眼神亮如妖鬼，忽然间疯狂地大笑起来。。

    “哎，我方才……晕过去了吗？”感觉到身后抵着自己的手掌，立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苦笑了起来，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她身为药师谷谷主，居然还需要别人相救。。

    “没有用了……”过了许久许久，瞳逐渐控制住了情绪，轻轻推开了她的双手，低声说出一句话，“没有用了——我中的，是七星海棠的毒。”！

    八骏是他一手培养出的绝顶杀手八人组，其能力更在十二银翼之上——这一次八骏全出，只为截杀从药师谷返回的妙风，即便是那家伙武功再好，几日内也不可能安然杀出重围吧。。

    ““……”薛紫夜只觉怒火燃烧了整个胸腔，一时间无法说出话来，急促地呼吸。。

    他微微一惊，抬头看那个黑衣的年轻教王。。

    ““那就好……”霍展白显然也是舒了口气，侧眼望了望榻上的人，眼里带着一种“看你还玩什么花样”的表情，喃喃道，“这回有些人也该死心了。”！

    “我会跟上。”妙风补了一句。。

    薛紫夜猝不及防，脱口惊呼，抬起头看到黑暗里那双狂暴的眼睛。。

    “是她？是她乘机对自己下了手？！。

    贴身随从摇摇头：“属下不知——教王出关后一直居于大光明殿，便从未露面过。”……

    沉吟之间，卫风行忽然惊呼出声：“大家小心！”

    这样一刀格毙奔马的出手，应该是修罗场里八骏中的追电！

    “明介……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待在黑暗里。”。

    ——她的笑容在眼前反复浮现，只会加快他崩溃的速度。。

    “他的心，如今归于何处？。

    “她脱口惊呼，然而声音未出，身体忽然便腾空而起。。

    然而，他却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就挣脱了命运给他套上的枷锁。！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一丈之内，黑暗里的人忽然竖起了手掌，仿佛接到了无声的命令，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在一瞬间消失了，融入了雪狱无边无际的黑夜。……”

    “她对着天空伸出手来，极力想去触摸那美丽绝伦的虚幻之光。。

    瞳？薛紫夜的身子忽然一震，默然握紧了灯，转过身去。。

    雪在一片一片地飘落，落满他的肩头。肩上那只手却温暖而执著，从来都不肯放弃任何一条性命。他站在门口，仰望着昆仑绝顶上翩然而落的白雪，心里的寒意和肩头的暖意如冰火交煎：如果……如果她知道铸下当年血案的凶手是谁，会不会松开这只手呢？！

    他以剑拄地，向着西方勉强行走——那个女医者，应该到了乌里雅苏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