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习惯了被追逐，习惯了被照顾，却不懂如何去低首俯就。所以，既然他如今成了中原武林的领袖，既然他保持着这样疏离的态度，那么，她的骄傲也容许她首先低头。

    追电被斩断右臂，刺穿了胸口；铜爵死得干脆，咽喉只留一线血红；追风、白兔、蹑景、晨凫、胭脂死在方圆三丈之内，除了晨凫呈现中毒迹象外，其余几人均被一剑断喉。

    “若不能击杀妙风，”他在黑暗里闭上了眼睛，冷冷吩咐，“则务必取来那个女医者的首级。”。

    妙风没有说话，仿佛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脸色苍白，没有一丝笑容。。

    “那一瞬间，仿佛有利剑直刺入心底，葬礼时一直干涸的眼里陡然泪水长滑而下，她在那样的乐曲里失声痛哭。那不是《葛生》吗？那首描述远古时女子埋葬所爱之人时的诗歌。！”

    “让不让？”妙风意外地有些沉不住气，“不要逼我！”。

    “畜生。”薛紫夜双手渐渐颤抖，咬着牙一字一字出口，“畜生！”！

    妙风只是静默地看着她，并不避让，眼神平静，面上却无笑容。

    妙风站桥上，面无表情地望着桥下万丈冰川，默然。

    然而在这样的时候，雅弥却悄然退去，只留下两人独自相对。。

    恶魔在附耳低语，一字一句如同无形的刀，将他凌迟。。

    “对于杀戮，早已完全地麻木。然而，偏偏因为她的出现，又让他感觉到了那种灼烧般的苦痛和几乎把心撕成两半的挣扎。！

    他忽然一个踉跄，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旋他平静地对上了教王的视线，深深俯身：“只恨不能为教王亲手斩其头颅。”。

    “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天地希声，雪梅飘落，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宁静而温暖――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

    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马车内，车在缓缓晃动，碾过积雪继续向前。！

    在黑暗里坐下，和黑暗融为一体。

    “她醒转，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张了张口，想劝说那个人不要白费力，然而毒性侵蚀得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仿佛觉察到怀里的人醒转，马背上的男子霍然低下头望着她，急切地说：“薛谷主，你好一些了吗？”！

    “住手！”在他大笑的瞬间，教王闪电般地探出了手，捏住他的下颌，手狠狠击向他胃部。。

    “这个人……还活着吗？。

    暮色笼罩了雪域绝顶，无数的玉树琼花都黯淡了下去，逐渐隐没。。

    抬起头，只看到大殿内无数鲜红的经幔飘飞，居中的玉座上，一袭华丽的金色长袍如飞瀑一样垂落下来——白发苍苍的老者拥着娇媚红颜，靠着椅背对她伸出手来。青白色的五指微微颤抖，血脉在羊皮纸一样薄脆的皮肤下不停扭动，宛如钻入了一条看不见的蛇。！

    霍展白皱了皱眉头，向四周看了一下：“瞳呢？”。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忘记呢？。

    睛明穴和承泣穴被封，银针刺入两寸深，瞳却在如此剧痛之下一声不吭。。

    ““妙风既然不能回昆仑复命，也只能自刎于此了！”！

    修罗场里出来的杀手有多坚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瞳终于站起，默然从残碑前转身，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

    “他很快消失在风雪里，薛紫夜站在夏之园纷飞的夜光蝶中，静静凝望了很久，仿佛忽然下了一个决心。她从发间拿下那一枚紫玉簪，轻轻握紧。。

    是谁，能令枯木再逢春？……

    霍展白皱了皱眉头，向四周看了一下：“瞳呢？”

    “快，抓紧时间，”然而一贯冷静内敛的徐重华首先抽出了手，催促联剑而来的同伴，“跟我来！此刻宫里混乱空虚，正是一举拔起的大好时机！”

    那就是昆仑？如此雄浑险峻，飞鸟难上，伫立在西域的尽头，仿佛拔地而起刺向苍穹的利剑。。

    “……”薛紫夜万万没料到他这样回答，倒是愣住了，半晌嗤然冷笑，“原来，你真是个疯子！”。

    ““薛紫夜她……她……乃是当初摩迦村寨里的唯一幸存者！”顿了许久，妙风终于还是吐出了一句话，脸色渐渐苍白，“属下怕瞳会将当初灭族真相泄露给她，所以冒昧动手。请教王见谅。”。

    ““瞳，真可惜，本来我也想帮你的……怎么着你也比那老头子年轻英俊多了。”妙水掩口笑起来，声音娇脆，抬手抚摩着他的头顶，“可是，谁要你和妙火在发起最后行动的时候，居然没通知我呢？你们把我排除在外了呢。”。

    她伏在冰上，对着那个微笑的少年喃喃自语。！

    “——难道那个该死的女人转头就忘记了他的忠告，将这条毒蛇放了出来？……”

    “每一个字落下，他心口就仿佛插上了一把把染血的利剑，割得他体无完肤。。

    快来抓我啊……抓住了，就嫁给你呢。”。

    他只不过是再也不想有那种感觉：狂奔无路，天地无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重要的人在身侧受尽痛苦，一分分地死去，恨不能以身相代。！

    雪不停地下。她睁开眼睛凝望着灰白色的天空那些雪一片一片精灵般地飞舞，慢慢变大、变大……掉落到她的睫毛上，冰冷而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