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这样静静地对饮着,你一觞,我一盏,没有语言,没有计较,甚至没有交换过一个眼神。鼎剑阁新任地阁主喝大光明宫的年轻教王就这样对坐着,默然地将那一坛她留给他们最后地纪念,一分分地饮尽。
然而妙水的全副心神都用在对付妙风上,竟毫无觉察。
他身子摇晃了一下,眼前开始模糊。。
“逝者已矣,”那个人无声无息地走来,隔挡了他的剑,“七公子,你总不能把薛谷主的故居给拆了吧。”。
“他一路将她的遗体千里送回,然后长跪于药师谷白石阵外的深雪里,恳求廖谷主将他收入门下,三日不起。!”
“雪怀……冷。”金色猞猁裘里,那个女子蜷缩得那样紧,全身微微发着抖,“好冷啊。”。
他怔住,手僵在了她的后颈上,身边的沥血剑已然拔出半尺。!
“我的意思不是要债,是你这个死女人得以后给我——”霍展白微怒。
恶魔在附耳低语,一字一句如同无形的刀,将他凌迟。
他的心还没有完全冷下去,所以是无法承受那样的眼光的。。
那些在冷杉林里和我失散的同伴,应该还在寻找我的下落吧?毕竟,这个药师谷的入口太隐秘,雪域地形复杂,一时间并不容易找到。。
“完全不知道,身侧这个人双手沾满了鲜血。!
小夜……小夜……我好容易才跑出来了,为什么你见了我就跑?。
旋霍展白怔怔地看着他一连喝了三杯,看着酒液溢出他地嘴角,顺着他苍白的脖子流入衣领。。
“薛紫夜刹那间便是一惊:那、那竟是教王?!
“我会跟上。”妙风补了一句。!
“妙水,”他忽然开口了,声音因为受刑而嘶哑,“我们,交换条件。”
“霜红的笔迹娟秀清新,写在薛紫夜用的旧帕子上,在初春的寒风里猎猎作响。!
瞬间,黑暗里有四条银索从四面八方飞来,同时勒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吊上了高空!。
“妙水迟疑片刻,手一扬,一串金色的钥匙落入薛紫夜掌心,“拿去。”。
她不解地望着他:“从小被饲冰蚕之毒,还心甘情愿为他送命?”。
薛紫夜沉吟片刻,点头:“也罢。再辅以龟龄集,即可。”!
瞳猛地抬头,血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阵惨厉的光。。
“瞳却抽回了手,笑:“如有诚意,立约的时候应该看着对方的眼睛吧?”。
他无奈地看着她酒红色的脸颊,知道这个女子一直都在聪明地闪避着话题。。
“霍展白望了望窗内沉睡的女子,有些担忧:“她呢?”!
“她中了七星海棠的毒,已经死了两个时辰了。”女医者俯下身将那只垂落在外的手放回了毛裘里——那只苍白的手犹自温暖柔软,“你一定是一路上不断地给她输入真气,所以尸身尚温暖如生。其实……”。
“不,你不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落在脸上的热泪仿佛火一样灼穿了心,瞳喃喃道,“我并不值得你救。”。
“在天山剑派首徒、八剑之一的霍展白接替南宫言其成为鼎剑阁阁主后,中原武林进入了难得的安宁时期――昆仑的大光明宫在内乱后近乎销声匿迹,修罗场的杀手也不再纵横于西域,甚至,连南方的拜月教也在天籁教主逝世后偃旗息鼓,不再对南方武盟咄咄逼人。。
霍展白只是笑了一笑,似是极疲倦,甚至连客套的话都懒得说了,只是望着窗外的白梅出神。……
他是多么想看清楚如今她的模样,可偏偏他的眼睛却再也看不见了。
暮色笼罩了雪域绝顶,无数的玉树琼花都黯淡了下去,逐渐隐没。
是的,瞳已经走了。而她的明介弟弟,则从未回来过——那个明介在十二年前那一场大劫之后,就已经消失不见。让他消失的,并不是那三根封脑的金针,而是长年来暗无天日的杀戮生活对人性的逐步摧残。。
妙风下意识地抬头,然而灰白色的天冷凝如铁,只有无数的雪花纷纷扬扬迎头而落,荒凉如死。。
“他却是漠然地回视着她的目光,垂下了手。。
““无妨。”薛紫夜一笑,撩开帘子走入了漫天的风雪里,“不是有你在吗?”。
长桥在剧烈的震动中碎裂成数截,掉落在万仞深的冰川里。那个蓝衣女子被阻隔在桥的另一段,中间隔着十丈远的深沟。她停下来喘息。凝望着那一道深渊。以她的修为,孤身在十丈的距离尚自有把握飞渡,然而如果带上身边的两个人的话?!
“他们都安全了。……”
“剑尖霍然顿住,妙水扔开了妙风,闪电般转过头来,弯下腰拉起了薛紫夜恶狠狠地追问,面色几近疯狂:“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你叫他什么!”。
她为什么不等他?为什么不多等一天呢?。
那一眼之后,被封闭的心智霍然苏醒过来。她唤醒了在他心底里沉睡的那个少年雅弥,让他不再只是一柄冰冷的利剑。!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