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云开雪霁，是昆仑绝顶上难得一见的晴天。

    “霍公子……”霜红忽地递来一物，却是一方手巾，“你的东西。”

    薛紫夜刹那间便是一惊：那、那竟是教王？。

    “……”他的眼神一变，金杖带着怒意重重落下！。

    “室内炉火熊熊，温暖和煦，令人完全感觉不到外面是冰天雪地。薛紫夜正有些蒙欲睡，听得声音，霍然睁开了眼睛——！”

    “秋水。”他喃喃叹息。她温柔地对着他笑。。

    冰冷的雪，冰冷的风，冰冷的呼吸——他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快要冻结。！

    地面一动，五个影子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将他们两人围在了中心。

    “叮”的一声响，果然，剑在雪下碰到了一物。雪忽然间爆裂开，有人从雪里直跳出来，一把斩马长刀带着疾风迎头落下！

    他一眼看到了旁边的赤发大汉，认出是魔教五明子里的妙火，心下更是一个咯噔——一个瞳已然是难对付，何况还来了另一位！。

    ——八骏全灭，这不啻是震动天下武林的消息！。

    ““我看得出，姐姐她其实是很喜欢你得。”瞳凝望着他，忽然开口，“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她此刻，定然已经坐在这里和你共饮。”！

    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那一场狙击发生的同时，遥远的昆仑山顶上，瞳缓缓睁开了眼睛。。

    旋“这、这……”她倒吸了一口气。。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末世”？！

    他是“那个人”的朋友。！

    那一日，在他照旧客气地起身告辞时，她终于无法忍受，忽然站起，不顾一切地推倒了那座横亘于他们之间的屏风，直面他，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强自克制的声音微微颤抖：“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秋水她……”他忍不住开口，想告诉他多年来他妻子和孩子的遭遇。！

    柔软温暖的风里，他只觉得头顶一痛，百汇穴附近微微一动。。

    “那是南疆密林里才有的景象，却在这雪谷深处出现。。

    妙风将内息催加到最大，灌注满薛紫夜的全身筋脉，以保她在离开自己的那段时间内不至于体力不支，后又用传音入密叮嘱：“等一下我牵制住他们五个，你马上向乌里雅苏台跑。”。

    在以后无数个雪落的夜里，他经常会梦见一模一样的场景，苍穹灰白，天地无情，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令他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然后在半夜里披衣坐起，久久不寐。！

    “你不记得了吗？十九年前，我和母亲被押解着路过摩迦村寨，在村前的驿站里歇脚。那两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却想凌辱我母亲……”即使是说着这样的往事，薛紫夜的语气也是波澜不惊，“那时候你和雪怀正好在外头玩耍，听到我呼救，冲进来想阻拦他们，却被恶狠狠地毒打——。

    “然而，在刚接触到她后心，掌力将吐的刹那，妙风的脸色苍白，忽然将手掌转下。。

    不……不，她做不到！。

    “他隔着厚厚的冰，凝视着儿时最好的伙伴，眼睛里转成了悲哀的青色。！

    就算她肯相信，可事到如今，也绝不可能放过自己了。她费了那么多年心血才夺来的一切，又怎能因为一时的心软而落空？所以，宁可还是不信吧……这样，对彼此，都好。。

    她茫然地睁开眼睛，拼命去抓住脑海里潮汐一样消退的幻影，另一只藏在狐裘里的手紧紧握住了那枚长长的金针。。

    ““……”薛紫夜万万没料到他这样回答，倒是愣住了，半晌嗤然冷笑，“原来，你真是个疯子！”。

    她一叠声地厉声反问，却似乎根本不想听到他的回答，而只是在说服自己。……

    “竟敢这样对我说话！”金杖接二连三地落下来，狂怒，几乎要将他立毙杖下，“我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你却是这样要挟我？你们这群狼崽子！”

    他忽然笑了起来：今夕何夕？

    那里，隐约遍布着隆起的坟丘，是村里的坟场。。

    “咕咕。”一只白鸟从风里落下，脚上系着手巾，筋疲力尽地落到了窗台上，发出急切的鸣叫，却始终不见主人出来。它从极远的北方带回了重要的信息，然而它的主人，却已经不在此处。。

    “雪花如同精灵一样扑落到肩头，顽皮而轻巧，冰冷地吻着他的额头。妙风低头走着，压制着体内不停翻涌的血气，唇角忽然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是的，也该结束了。等明日送她去见了教王，治好了教王的病，就该早早地送她下山离去，免得多生枝节。。

    “然而，走不了三丈，他的眼神忽然凝聚了——。

    “你有没有良心啊？”她立住了脚，怒骂，“白眼狼！”！

    “仿佛被看不见的引线牵引，教王的手也一分分抬起，缓缓印向自己的顶心。……”

    “白石阵依然还在风雪里缓缓变幻，然而来谷口迎接他们的人里，却不见了那一袭紫衣。在廖青染带着侍女们打开白石阵的时候，看到她们鬓边的白花，霍展白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

    妙水默不作声地低下头，拿走了那个药囊，转身扶起妙风。。

    那一道伤口位于头颅左侧，深可见骨，血染红了一头长发。！

    “原来是真的……”一直沉默着的人，终于低哑地开口，“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