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还活着。”黑夜里那双眼睛微笑起来了，即使没有用上瞳术也令人目眩，那个叛乱者在黑暗里俯下身，捏住了回鹘公主的下颌，“你很意外？”

    霍展白忍不住蹙起了眉，单膝跪在雪地上，不死心地俯身再一次翻查。

    他绝对不能让妙风带着女医者回到大光明宫来拯救那个魔鬼。凡是要想维护那个魔鬼的人，都是必须除掉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绝不手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内心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隐隐提醒——那，将是一个错得可怕的决定。。

    修罗场里出来的杀手有多坚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血从她的发隙里密密流了下来。！”

    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

    希望有一个人能走入她的生活，能让她肆无忌惮地笑，无所顾忌地哭，希望穿过所有往事筑起的屏障直抵彼此的内心。希望，可以很普通女子一样蒙着喜帕出阁，在红烛下静静地幸福微笑；可以在柳丝初长的时候坐在绣楼上，等良人的归来；可以在每一个欲雪的夜晚，用红泥小炉新醅的酒，用正经或者不正经的谈笑将昔年所有冰冷的噩梦驱散。！

    其实第一次听她问起瞳，他心里已然暗自警惕，多年的训练让他面不改色地将真相掩了过去。而跟着她去过那个村庄后，他更加确定了这个女子的过往身份——是的，多年前，他就见到过她！

    他抬起手，从脸上摘下了一直戴着的青铜面具，露出一张风霜清奇的脸，对一行人扬眉一笑——那张脸，是中原武林里早已宣告死亡的脸，也是鼎剑阁七剑生死不能忘的脸。

    “你……”薛紫夜怒斥，几度想站起来，又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没人知道这一番话的真假，就如没有人看穿他微笑背后的眼神。。

    “两人就这样僵持，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里，仿佛都有各自的坚持。！

    “不！”妙风大惊之下立刻一掌斜斜引出，想一把将薛紫夜带开。。

    旋霜红将浓密的长发分开，小心翼翼地清理了伤口，再开始上药——那伤是由极锋利的剑留下的，而且是在近距离内直削头颅。如果不是在切到颅骨时临时改变了方向，将斜切的剑身瞬间转为平拍，谷主的半个脑袋早已不见了。。

    “你在天上的灵魂，会保佑我们吧？！

    “正好西域来了一个巨贾，那胡商钱多得可以压死人，一眼就迷上了小姐。死了老婆，要续弦——想想总也比做妾好一些，就允了。”抱怨完了，胭脂奴就把他撇下，“你自己吃罢，小姐今儿一早就要出嫁啦！”！

    “妙风？”瞳微微一惊。

    ““说，瞳有什么计划？”剑尖已然挑断锁骨下的两条大筋，“如果不想被剥皮的话。”！

    他对着霍展白伸出手来。。

    ““你！”薛紫夜猛然站起。。

    “……那就好。”。

    那个强留了十多年的梦，在这一刻后，便是要彻底地结束了。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逃避的理由。！

    然而叫了半天，却只有一个午睡未足的丫头打着哈欠出来：“什么东西这么吵啊？咦？”。

    ““住手！”薛紫夜脸上终于出现了恐惧的神情，“求求你！”。

    因为她还不想死——。

    “梅花如雪而落，梅树下，那个人对着她笑着举起手，比了一个猜拳的手势。！

    年轻的教王立起手掌：“你，答应吗？”。

    她的血一口口地吐在了地面上，染出大朵的红花。。

    “简短的对话后，两人又是沉默。。

    她的脸色却渐渐凝重，伸出手，轻轻按在了对方闭合的眼睛上。……

    像他这样的杀手，十几岁开始就出生入死，时时刻刻都准备拔剑和人搏命，从未片刻松懈。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内心却有一种强烈的愿望，让他违反了一贯的准则，不自禁地想走过去看清楚那个女医者的脸。

    离她上一次见到那个女人，已然八年。

    他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想追出去，忽然间后脑重重挨了一下，眼前骤然黑了下来。。

    “我是楼兰人。想不到吧？”妙水大笑起来，柔媚的声音里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傲然杀气，仰首冷睨，“教王大人，是不是你这一辈子杀人杀得太多了，早已忘记？”。

    “和所爱的人一起去那极北之地，在浮动的巨大冰川上看天空里不停变换的七色光……那是她少女时候的梦想。。

    ““啊，我忘了，你还没解开血封！”薛紫夜恍然，急道，“忍一下，我就替你——”。

    那个女子无声地点头，走过来。！

    “两人就这样躺在梅树下的两架胡榻上，开始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他嗜酒，她也是，而药师谷里自酿的“笑红尘”又是外头少有的佳品，所以八年来，每一次他伤势好转后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求，于是作为主人的她也会欣然捧出佳酿相陪。……”

    “他惊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了门外的地上，揉着自己的眼睛。。

    他的语声骤然起了波澜，有无法克制的苦痛涌现。。

    “我看得出，姐姐她其实是很喜欢你得。”瞳凝望着他，忽然开口，“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她此刻，定然已经坐在这里和你共饮。”！

    “好！”他伸出手来和瞳相击，“五年内，鼎剑阁人马不过雁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