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紫夜走出去的时候,看到妙水正牵着獒犬,靠在雪狱的墙壁上等她。
耳畔是连续不断的惨叫声,有骨肉断裂的钝响,有临死前的狂吼——那是隔壁的畜生界传来的声音。那群刚刚进入修罗场的新手,正在进行着第一轮残酷的淘汰。畜生界里命如草芥,五百个孩子,在此将会有八成死去,剩下不到一百人可以活着进入生死界,进行下一轮修炼。
“谷主,你没事吧?”一切兔起鹘落,发生在刹那之间,绿儿才刚反应过来。。
修罗场里出来的人,对于痛苦的忍耐力是惊人的。但这个程度的忍耐力,简直已经超出了人的极限。有时候,她甚至怀疑是七星海棠的毒侵蚀得太快,不等将瞳的记忆全部洗去,就已先将他的身体麻痹了——。
“外面隐约有同龄人的笑闹声和风吹过的声音。!”
那一场厮杀,转眼便成了屠戮。。
“快走!”妙水俯下身,一把将妙风扶起,同时伸出手来拉薛紫夜。!
两者之间,只是殊途同归而已。
刚才……刚才是幻觉吗?她、她居然听到了霍展白的声音!
“如何?”只是一刹,他重新落到冰上,将右手的剑缓缓平举。。
她没有忍心再说下去。。
“在天山剑派首徒、八剑之一的霍展白接替南宫言其成为鼎剑阁阁主后,中原武林进入了难得的安宁时期――昆仑的大光明宫在内乱后近乎销声匿迹,修罗场的杀手也不再纵横于西域,甚至,连南方的拜月教也在天籁教主逝世后偃旗息鼓,不再对南方武盟咄咄逼人。!
他的眼睛里却闪过了某种哀伤的表情,转头看着霍展白:“你是她最好的朋友,瞳是她的弟弟,如今你们却成了誓不两立的敌人――她若泉下有知,不知多难过。”。
旋那个毫无感情的微笑假面人,为什么也要保薛紫夜?。
“愚蠢!难道他们以为他忍辱负重那么多年,不惜抛妻弃子,只是为了替中原武林灭亡魔宫?笑话——什么正邪不两立,什么除魔卫道,他要的,只不过是这个中原武林的霸权,只不过是鼎剑阁主的位置!!
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不说这些。喝酒!”!
他的语声骤然起了波澜,有无法克制的苦痛涌现。
““嗯。”他应了一声,感觉一沾到床,眼皮就止不住地坠下。!
“滚!”终于,他无法忍受那双眼睛的注视,“我不是明介!”。
““怎么?看到老相好出嫁,舍不得了?”耳边忽然有人调侃,一只手直接拍到了他肩上。。
青染师傅……青染师傅……为何当年你这样地急着从谷中离去,把才十八岁的我就这样推上了谷主的位置?你只留给我这么一支紫玉簪,可我实在还有很多没学到啊……。
“谷主在给明介公子疗伤。”她轻声道,“今天一早,又犯病了……”!
“住手!”薛紫夜脸上终于出现了恐惧的神情,“求求你!”。
“老人沉吟着,双手有些颤抖,点了几次火石还点不上。。
劫后余生的她独居幽谷,一直平静地生活,心如止水,将自己的一生如落雪一样无声埋葬。。
“极北的漠河,即便是白天天空也总是灰蒙蒙的,太阳苍白而疲倦地挂在天际。!
“秋水。”他喃喃叹息。她温柔地对着他笑。。
霍展白站在荒草蔓生的破旧院落里,有些诧异。。
“只不过走出三十余丈,他们便看到了积雪覆盖下的战场遗迹。。
那一瞬,妙水霍然转身,手腕一转抓住了薛紫夜:“一起走!”……
“没事了,”他笑着,低下头,“我不是没有死吗?不要难过。”
她曾不顾自己性命地阻拦他,只为不让他回到这个黑暗的魔宫里——然而他却毫不留情地将她击倒在地,扬长而去。
“看啊!”忽然间,忽然间,他听到惊喜的呼声,身边的下属们纷纷抬首望天,“这是什么?”。
“啊?”妙风骤然一惊,“教中出了什么事?”。
“妙风同样默不做声地跟在她身后,来到村子北面的空地上。。
“他再也不容情,对着手无寸铁的同僚刺出了必杀的一剑——那是一种从心底涌出的憎恨与恶毒,恨不能将眼前人千刀万剐、分尸裂体。那么多年了,无论在哪一方面,眼前这个人时刻都压制着他,让他如何不恨?。
他不知道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默默在风雪里闭上了眼睛。!
“而他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
“遥远的漠河雪谷。。
他是“那个人”的朋友。。
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
他从楼兰末代国王的儿子雅弥,变成了大光明宫教王座下五明子中的“妙风”,教王的护身符——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朋友,甚至没有了祖国,从此只为一个人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