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霍然一惊——不要担心教王？难道、难道她要……

    他的耐心终于渐渐耗尽，开始左顾右盼：墙上挂了收回的九面回天令，他这里还有一面留了八年的——今年的十个病人应该已看完了，可这里的人呢？都死哪里去了？他还急着返回临安去救沫儿呢！

    “呵……”瞳握着酒杯，醉薰薰地笑了，“是啊，看看前一任教王就知道了。不过……”他忽然斜了霍展白，那一瞬妖瞳里闪过冷酷的光，“你也好不了多少。中原人奸诈，心机更多更深――你看看妙空那家伙就知道了。”。

    妙风平静地抬起了眼睛：“妙水，请放过她。我会感激你。”。

    “仿佛一盆冰水从顶心浇下，霍展白猛然回过头去，脱口：“秋水！”！”

    是的，瞳已经走了。而她的明介弟弟，则从未回来过——那个明介在十二年前那一场大劫之后，就已经消失不见。让他消失的，并不是那三根封脑的金针，而是长年来暗无天日的杀戮生活对人性的逐步摧残。。

    多年来，他其实只是为了这件事，才三番五次地到这里忍受自己的喜怒无常。！

    “放心。我要保证教王的安全，但是，也一定会保证你的平安。”

    是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然而，即便是杀人者，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

    两人又是默然并骑良久，卫风行低眉：“七弟，你要振作。”。

    “真是大好天气啊！”。

    “坐在最黑的角落，眼前却浮现出那颗美丽的头颅瞬间被长刀斩落的情形——那一刹那，他居然下意识握紧了剑，手指颤抖，仿佛感觉到某种恐惧。！

    总好过，一辈子跪人膝下做猪做狗。。

    旋他身子摇晃了一下，眼前开始模糊。。

    “那是多么想永远留在那个记忆里，然而，谁都回不去了。！

    所有的剑，都在刺破他衣衫时顿住。！

    望着阖上的门，他忽然觉得无穷无尽的疲倦。

    “身形交错的刹那，他听到妙水用传音入密短促地说了一句。！

    就这样生生纠缠一世。。

    ““我知道。”他只是点头，“我没有怪她。”。

    霍展白一时间怔住，不知如何回答——是的，那个家伙当时明明可以取走薛紫夜性命，却在最后一瞬侧转了剑，只是用剑身将她击昏。这对于那个向来不留活口的修罗场第一杀手来说，的确是罕见的例外。。

    “什么？”霍展白一惊抬头，“瞳成了教王？你怎么知道？”！

    “薛谷主果然医者父母心。”教王回头微笑，慈祥有如圣者，“瞳这个叛徒试图谋刺本座，本座清理门户，也是理所应当——”。

    “沐春风？他已然能重新使用沐春风之术！。

    “瞳，真可惜，本来我也想帮你的……怎么着你也比那老头子年轻英俊多了。”妙水掩口笑起来，声音娇脆，抬手抚摩着他的头顶，“可是，谁要你和妙火在发起最后行动的时候，居然没通知我呢？你们把我排除在外了呢。”。

    “快来抓我啊……抓住了，就嫁给你呢。”！

    虽然酒醉中，霍展白却依然一惊：“圣火令？大光明宫教王的信物！。

    这简直已经不是人的身体——无数的伤痕纵横交错，织成可怖的画面，甚至有一两处白骨隐约支离从皮肤下露出，竟似破裂过多次的人偶，又被拙劣地缝制到了一起。。

    ““前辈，怎么？”霍展白心下也是忐忑。。

    “追电？！”望着那匹被钉死在雪地上的坐骑，他眼睛慢慢凝聚。……

    他的身体和视线一起，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牢牢地“钉”在那里，无法挪开。

    “来！”

    “咔嚓！”獒犬咬了一个空，满口尖利的白牙咬合，交击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这是摄魂。”那个杀手回手按住伤口，靠着冷杉挣扎坐起，“鼎剑阁的七公子，你应该听说过吧？”。

    “她忽然全身一震，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瞳？！”。

    “那一眼之后，被封闭的心智霍然苏醒过来。她唤醒了在他心底里沉睡的那个少年雅弥，让他不再只是一柄冰冷的利剑。。

    她抬手拿掉了那一片碎片，擦去对方满脸的血污，凝视着。！

    “——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檀香下的雪上，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

    “教王不发一言地将手腕放上。妙风站在身侧，眼神微微一闪——脉门为人全身上下最为紧要处之一。若是她有什么二心，那么……。

    是谁？那个声音是如此阴冷诡异，带着说不出的逼人杀气。妙风在听到的瞬间便觉得不祥，然而在他想掠去保护教王的刹那，忽然间发觉一口真气到了胸口便再也无法提上，手足一软，根本无法站立。。

    在酒坛空了之后，他们就这样在长亭里沉沉睡去。！

    薛紫夜扶着他的肩下了车，站在驿站旁那棵枯死的冷杉树下，凝望了片刻，默不作声地踩着齐膝深的雪，吃力地向着村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