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雪？第六夜霍展白在扬州二十四桥旁翻身下马。

    那样的语调轻而冷，仿佛一把刀子缓慢地拔出，折射出冷酷的光。深知教王脾性，妙风瞬间一震，重重叩下首去：“教王……求您饶恕她！”

    “他凭什么打你！”薛紫夜气愤不已，一边找药，一边痛骂，“你那么听话，把他当成神来膜拜，他凭什么打你！简直是条疯狗——”。

    难道，这个大光明宫里也有同族吗？。

    “——八骏全灭，这不啻是震动天下武林的消息！！”

    他是多么想看清楚如今她的模样，可偏偏他的眼睛却再也看不见了。。

    霜红的笔迹娟秀清新，写在薛紫夜用的旧帕子上，在初春的寒风里猎猎作响。！

    她笑着松开染满血的手，声音妖媚：“知道吗？来杀你的，是我。”

    乌里雅苏台驿站的小吏半夜出来巡夜，看到了一幅做梦般的景象：

    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天地希声，雪梅飘落，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宁静而温暖――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

    “这样又看又摸，如果我是女人，你不负责我就去死。”霍展白恢复了平日一贯的不正经，涎着脸凑过来，“怎么样啊，反正我还欠你几十万诊金，不如以身抵债？你这样又凶又贪财的女人，除了我也没人敢要了。”。

    “所以，下手更不能容情。！

    已经是第四日了……那种通过双目逐步侵蚀大脑的剧毒，已悄然抹去了他大部分的记忆：比如修罗场里挣扎求生的岁月，比如成为大光明界第一杀手、纵横西域夺取诸侯首级的惊心动魄的往事……这一切辉煌血腥的过去，已然逐步淡去，再也无法记忆。。

    旋——事情到了如今这种情况，也只有姑且答应了。。

    “日头已经西斜了，他吃力地扛着瞳往回走，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从来没想过，自己还会和这个殊死搏杀过的对手如此亲密——雪鹞嘀咕着飞过来，一眼看到主人搀扶着瞳，露出吃惊的表情，一个倒栽葱落到了窗台边，百思不得其解地抓挠着嘀嘀咕咕。！

    薛紫夜低着头，调整着金针刺入的角度和深浅，一截雪白的纤细颈子露了出来。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觉房内的气氛凝重到无法呼吸。！

    “妙水！”她对着那个坠落深渊的女子伸出手来，撕心裂肺地大呼，“妙水！”呼啸的风从她指缝掠过，却什么也无法抓住。

    “她犯了医者最不能犯的一种罪。！

    那个白衣弟子颤了一下，低低答了一声“死了”，便不多言。。

    “――然而，百年之后，他又能归向于何处？。

    “冻硬了，我热了一下。”妙风微微一笑，又扔过来一个酒囊，“这是绿儿她们备好的药酒，说你一直要靠这个驱寒——也是热的。”。

    薛紫夜负手站在这浩瀚如烟海的典籍里，仰头四顾一圈，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压了压发上那枚紫玉簪：“宁姨，我大概会有两三天不出来——麻烦你替我送一些饭菜进来。”！

    “薛谷主，可住得习惯？”琼玉楼阁中，白衣男子悄无声息地降临，询问出神的贵客。。

    “如同他一直无声地存在，他也如同一片雪花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他的心口，是刺骨水里唯一的温暖。。

    “贴身随从摇摇头：“属下不知——教王出关后一直居于大光明殿，便从未露面过。”！

    “是。”霍展白恭恭敬敬地低头，“有劳廖前辈了。”。

    他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刹那间，连呼吸也为之一窒——。

    ““咔！”白色的风在大殿里一掠即回，手刀狠狠斩落在瞳的后背上。。

    说到这里，他侧头，对着黑暗深处的那个人微微颔首：“瞳，配合我。”……

    她从枕畔药囊里摸出了一把碧灵丹，看也不看地全数倒入口中。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他隔着厚厚的冰，凝视着儿时最好的伙伴，眼睛里转成了悲哀的青色。。

    然而，一想到药师谷，眼前忽然就浮现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温柔而又悲哀。明介……明介……恍惚间，他听到有人细微地叫着，一双手对着他伸过来。。

    “天亮得很慢，雪夜仿佛长得没有尽头。。

    “长明灯还吊在阁顶上静静燃烧，阁中内室呈八角形，书柜沿着墙一直砌到了顶，按照病名、病因、病机、治则、方名、用药、医案、医论分为八类。每一类都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位置，从羊皮卷到贝叶书，从竹简到帛文，应有尽有。。

    “不过，等我杀了教王后……或许会开恩，让你早点死。”！

    “她没有忍心再说下去。……”

    “出门前，他再叮嘱了一遍：“记住，除非他离开，否则绝不要解开他的血封！”。

    他没有把话说完，因为看到紫衣女子已经抬起了手，直指门外，眼神冷酷。。

    雪花如同精灵一样扑落到肩头，顽皮而轻巧，冰冷地吻着他的额头。妙风低头走着，压制着体内不停翻涌的血气，唇角忽然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是的，也该结束了。等明日送她去见了教王，治好了教王的病，就该早早地送她下山离去，免得多生枝节。！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