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二连三地削断了同僚们的手筋，举止利落，毫不犹豫——立下了这样的大功，又没了可以和他一争长短的强劲对手，这个鼎剑阁、这个中原武林，才算是落入了囊中。
谁能常伴汝？空尔一生执！
妙风面上虽然依旧有微笑，但眼里也露出了忧虑之色。。
薛紫夜猝不及防，脱口惊呼，抬起头看到黑暗里那双狂暴的眼睛。。
““啪嗒！”明力的尸体摔落在冰川上，断为两截。！”
“你……”薛紫夜怒斥，几度想站起来，又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只有霍展白微微犹豫了一下。！
他在暗中窥探着那个女医者的表情，想知道她救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也想确认自己如今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又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他是出身于大光明宫修罗场的顶尖杀手，可以在任何绝境下冷定地观察和谋划。
在以后无数个雪落的夜里，他经常会梦见一模一样的场景，苍穹灰白，天地无情，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令他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然后在半夜里披衣坐起，久久不寐。
她俯身在冰面上，望着冰下的人。入骨的寒意让她止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琉璃灯在手里摇摇晃晃，在冰上折射出流转的璀璨光芒。。
他在六剑的簇拥下疾步走出山庄，翻身上马，直奔秣陵鼎剑阁而去。。
“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
霍展白一眼看到剑柄上雕刻着的火焰形状：火分五焰，第一焰尤长——魔宫五明子分别为“风、火、水、空、力”，其中首座便是妙风使。他默默点了点头——。
旋“……”他忽然感觉手臂被用力握紧，然而风雪里只有细微急促的呼吸声，仿佛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来。。
““妙水！你到底想干什么？”瞳咬紧了牙，恶狠狠地对藏在黑暗里某处的人发问，声音里带着狂暴的杀气和愤怒，“为什么让她来这里？为什么让她来这里！我说过了不要带她过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霍展白吐了一口气，身子往后一靠，闭上了，仔细回忆昨夜和那个人的一场酣畅――然而后背忽然压到了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抬手抽出一看，却是一枚玄铁铸造的令牌，上面圣火升腾。！
那个荒原雪夜过后，他便已然脱胎换骨。
“梅花如雪而落，梅树下，那个人对着她笑着举起手，比了一个猜拳的手势。！
在药师谷的那一段短短时间里，他看到过他和那个人之间，有着怎样深挚的交情。她才刚离开，如果自己就在这里杀了霍展白，她……一定会用责怪的眼神看他吧？。
“他侧头，拈起了一只肩上的夜光蝶，微笑道：“只不过我不像他执掌修罗场，要随时随地准备和人拔剑拼命——除非有人威胁到教王，否则……”他动了动手指，夜光蝶翩翩飞上了枝头：“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杀意。”。
渐渐地，他们终于都醉了。大醉里，依稀听到窗外有遥远地筚篥声，酒醉地人拍案大笑起来，对着虚空举起了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他紧抿着唇，没有回答，只有风掠起蓝色的长发。！
那个人……最终，还是那个人吗？。
““药在锦囊里，你随身带好了，”她再度嘱咐，几乎是要点着他的脑门，“记住，一定要经由扬州回临安——到了扬州，要记住打开锦囊。打开后，才能再去临安！”。
“这位客官，你是……”差吏迟疑着走了过去，开口招呼。。
““雪怀……”终于，怀里的人吐出了一声喃喃的叹息，缩紧了身子，“好冷。”！
她将圣火令收起，对着妙风点了点头：“好，我明日就随你出谷去昆仑。”。
在十五年来第一滴泪水滑落的瞬间，笑容从他脸上消失了。。
“他看着她，眼里有哀伤和歉意。。
追电被斩断右臂，刺穿了胸口；铜爵死得干脆，咽喉只留一线血红；追风、白兔、蹑景、晨凫、胭脂死在方圆三丈之内，除了晨凫呈现中毒迹象外，其余几人均被一剑断喉。……
“饿吗？”妙风依然是微笑着，递过一包东西——布巾里包着的是备在马车里的橘红软糕。在这样风雪交加的天气中，接到手里，居然犹自热气腾腾。
——事到如今，何苦再相认？
这种欲雪的天气，卫廖夫妻两人本该在古木兰院里燃起红泥小火炉，就着绿蚁新酒当窗小酌，猜拳行令的，可惜却生生被这个不识趣的人给打断了。。
薛紫夜还活着。。
“仿佛一盆冰水从顶心浇下，霍展白猛然回过头去，脱口：“秋水！”。
““咕？”雪鹞仿佛听懂了她的话，用喙子将脚上的那方布巾啄下来，叼了过去。。
卫风行抱着孩子唯唯诺诺，不敢分解一句。！
“出来的时候，感觉风很郁热，简直让人无法呼吸。……”
““——可怎么也不该忘了我吧？王室成员每个一万两呢！”。
南宫老阁主松了一口气，拿起茶盏：“如此，我也可以早点去腰师谷看病了。”。
或许，霍展白说得对，我不该这样地强留着你，应让你早日解脱，重入轮回。！
劫后余生的她独居幽谷，一直平静地生活，心如止水，将自己的一生如落雪一样无声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