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看了一眼冰下那个封冻的少年，一直微笑的脸上掠过一刹的叹息。缓缓俯下身，竖起手掌，虚切在冰上。仿佛有火焰在他手上燃烧，手刀轻易地切开了厚厚的冰层。

    曾经有一次，关东大盗孟鹄被诊断出绝症，绝望之下狂性大发，在谷里疯狂追杀人，一时无人能阻止。蓝发的年轻弟子在冬之馆拦下了他，脸上笑容未敛，只一抬手，便将其直接毙于掌下！

    那是经过了怎样的冰火交煎，才将一个人心里刚萌发出来的种种感情全部冰封殆尽？。

    教王瞬地抬头，看着这个自己的枕边人，失声惊叫：“你……不是波斯人？”。

    “八骏果然截住了妙风，那么，那个女医者……如今又如何了？！”

    薛紫夜猝不及防，脱口惊呼，抬起头看到黑暗里那双狂暴的眼睛。。

    “我只要你们一起坐下来喝一杯。”雅弥静静的笑，眼睛却看向了霍展白身后。！

    “好！”看了霍展白片刻，瞳猛然大笑起来，拂袖回到了黑暗深处，“你们可以走了！”

    那一张苍白的脸已经变为可怖的青色，一只手用力抓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探了出来，一直保持着张开的姿势，微微在空气里痉挛，似乎想要用尽全力抓住什么。

    长安的国手薛家，是传承了数百年的杏林名门，居于帝都，向来为皇室的御用医生，族里的当家人世代官居太医院首席。然而和鼎剑阁中的墨家不同，薛家自视甚高，一贯很少和江湖人士来往，唯一的先例，只听说百年前薛家一名女子曾替听雪楼主诊过病。。

    ――是的，在鲜衣怒马的少年时，他曾经立下过一生不渝的誓言，也曾经为她跋涉万里，虽九死而不悔。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这一份感情能够维持下去，不离不弃，永远鲜明如新。。

    ““好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微弱的笑意，从药囊里取出一种药，轻轻抹在瞳的眼睛里，“毒已然拔去，用蛇胆明目散涂一下，不出三天，也就该完全复明了。”！

    那个荒原雪夜过后，他便已然脱胎换骨。。

    旋那个毫无感情的微笑假面人，为什么也要保薛紫夜？。

    “她看着他转过头，忽然间淡淡开口：“真愚蠢啊，那个女人，其实也从来没有真的属于你，从头到尾你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外人罢了——你如果不死了这条心，就永远不能好好地生活。”！

    为了这个他不惜文身吞炭，不择手段——包括和瞳这样的杀手结盟。！

    妙火点了点头：“那么这边如何安排？”

    ““那么，点起来吧。”教王伸出手，取过那一粒药丸吞下，示意妙风燃香。！

    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谁下的手？”看着外袍下的伤，轻声喃喃，“是谁下的手！这么狠！”。

    “谷主。”她忍不住站住脚。！

    如同他一直无声地存在，他也如同一片雪花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这样做的原因，是我现在还不想杀你，”仿佛猜出了对方心里的疑虑，瞳大笑起来，将沥血剑一扔，坐回到了榻上，“不要问我为什么——那个原因是你猜不到的。我只问你，肯不肯定约？”。

    “……”薛紫夜只觉怒火燃烧了整个胸腔，一时间无法说出话来，急促地呼吸。。

    ““她说过，独饮伤身。”雅弥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只是淡淡的。！

    她抬头看了妙风一眼，忽然笑了一笑，轻声：“好了。”。

    一语未落，她急速提起剑，一挥而下！。

    ““梅树下？”他有些茫然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忽然想起来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呵，”妙水身子一震，仿佛有些惊诧，转瞬笑了起来，恶狠狠地拉紧了他颈中的链子，“都落到这地步了，还来跟我耍聪明？猜到了我的计划，只会死得更快！”

    她跪在雪地上筋疲力尽地喘息，将雪怀的尸体小心翼翼地移入坑中。

    明介走了，霍展白也走了。。

    用这样一把剑，足以斩杀一切神魔。。

    “天亮的时候，一行四人从驿站离开，马车上带着一具柳木灵柩。。

    “他在大雪中策马西归，渐渐远离那个曾经短暂动摇过他内心的山谷。在雪原上勒马四顾，心渐渐空明冷定。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也在漫天的大雪里逐渐隐没。。

    薛紫夜低呼了一声，箭头从他肩膀后透出来，血已然变成绿色。！

    “霍展白没有回答，只是冷定地望着他——他知道这个人说的全都是实话，他只是默不作声地捏起了剑诀，随时随地地准备决一死战。……”

    “机会不再来，如果不抓住，可能一生里都不会再有扳倒教王的时候！。

    “嗯。”霍展白点点头，多年心愿一旦达成，总有如释重负之感，“多谢。”。

    一边说，他一边从怀里拿出了一支玉箫，呈上。！

    他放缓了脚步，有意无意地等待。妙水长衣飘飘、步步生姿地带着随从走过来，看到了他也没有驻足，只是微微咳嗽了几声，柔声招呼：“瞳公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