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嘀咕着，一把将那只踩着他额头的鸟给撸了下去，翻了一个身，继续沉入美梦。最近睡得可真是好啊，昔日挥之不去的往日种种，总算不像梦魇般地缠着他了。

    “没事，风行，”廖青染随口应，“是我徒儿的朋友来访。”

    然而，一切都粉碎了。。

    她挥了挥手，示意侍女们退出去，自己坐到了榻边。。

    “卫风行沉吟许久，终于还是直接发问：“你会娶她吧？”！”

    然而她却有些不想起来，如赖床的孩子一样，留恋于温热的被褥之间。。

    教王手里的金杖一分分地举了起来，点向玉座下跪着的弟子，妙风垂首不语，跪在阶下，不避不让。！

    妙风站桥上，面无表情地望着桥下万丈冰川，默然。

    不！作为前任药师谷主，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世间还有唯一的解毒方法。

    难怪多年来，药师谷一直能够游离于正邪两派之外，原来不仅是各方对其都有依赖，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也是因为极远的地势和重重的机关维护了它本身的安全。。

    ——没人看得出，其实这个医生本身，竟也是一个病人。。

    “他默默地趴伏着，温顺而听话。全身伤口都在痛，剧毒一分分地侵蚀，他却以惊人的毅力咬牙一声不吭，仿佛生怕发出一丝声音，便会打碎这一刻的宁静。！

    说到这里，他侧头，对着黑暗深处的那个人微微颔首：“瞳，配合我。”。

    旋“是。”霍展白恭恭敬敬地低头，“有劳廖前辈了。”。

    “那样的关系，似乎也只是欢场女子和恩客的交情。她照样接别的客，他也未曾见有不快。偶尔他远游归来，也会给她带一些新奇的东西，她也会很高兴。他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自己的过去和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样近，却又是那样远。！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无穷无尽的绝望。！

    那么，在刺杀之后，她又去了哪里？第二日他们没在大光明宫里看到她的踪迹，她又是怎样离开大光明宫的？

    “然而，在岁月的洪流和宿命的变迁里，他却最终无法坚持到最后。！

    “妙风使，你又是站在哪一边呢？”霍展白微微而笑，似不经意地问。。

    “狐裘上的雪已经慢慢融化了，那些冰冷的水一滴一滴地从白毫尖上落下，沾湿了沉睡苍白的脸。廖青染怔怔望着徒儿的脸，慢慢伸出手，擦去了她脸上沾染的雪水——那样的冰冷，那样的安静，宛如多年前她把那个孩子从冰河里抱起之时。。

    “这是朱果玉露丹，你应该也听说过吧。”薛紫夜将药丸送入他口中——那颗药一入口便化成了甘露，只觉得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

    那一道伤口位于头颅左侧，深可见骨，血染红了一头长发。！

    在每次他离开后，她都会吩咐侍女们在雪里埋下新的酒坛，等待来年的相聚。。

    “薛紫夜勉强动了动，抬起手按在他胸口正中。。

    自从走出那片冷杉林后，眼前就只余下了一种颜色。。

    “啊……又要开始被这群女人围观了吗？他心里想着，有些自嘲。！

    然而一睁眼，就看到了妙风。。

    然而，手指触摸到的，却是一颗长满络腮胡子的男子头颅！。

    ““是……假的？”霍展白一时愣住。。

    在连接乐园和大光明宫的白玉长桥开始断裂时，却有一条蓝色的影子从山顶闪电般掠下。她手里还一左一右扶着两个人，身形显得有些滞重，所以没能赶得及过桥。……

    他侧头，拈起了一只肩上的夜光蝶，微笑道：“只不过我不像他执掌修罗场，要随时随地准备和人拔剑拼命——除非有人威胁到教王，否则……”他动了动手指，夜光蝶翩翩飞上了枝头：“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杀意。”

    “天没亮就走了，”雅弥只是微笑，“大约是怕被鼎剑阁的人看到，给彼此带来麻烦。”

    然而刚笑了一声，便戛然而止。。

    他没有再去看——仿佛生怕自己一回头，便会动摇。。

    ““可惜啊……我本来是想和你一起灭了教王，再回头来对付你的。”妙水抚摩那一双已然没有了神采的眼睛，娇笑，“毕竟，在你刚进入修罗场大光明界，初次被送入乐园享受天国消魂境界的时候，还是我陪你共度良宵的呢……好歹我算是你第一个女人，还真舍不得你就这样死了。”。

    “他绝不能让她也这样死了……绝对不！。

    ——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檀香下的雪上，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

    “霍展白没有回答，只是冷定地望着他——他知道这个人说的全都是实话，他只是默不作声地捏起了剑诀，随时随地地准备决一死战。……”

    “她僵在那里，觉得寒冷彻心。。

    他在大笑中喝下酒去，醇厚的烈酒在咽喉里燃起了一路的火，似要烧穿他的心肺。。

    瞳终于站起，默然从残碑前转身，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

    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