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补充：“我是从修罗场里出来的——五百个人里，最后只有我和瞳留了下来。其余四百九十八个，都被杀了。”

    她抬起头在黑暗里凝视着他，眼神宁静：“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明知那个教王不过把你当一条狗，还要这样为他不顾一切？你跟我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吧？那么，你究竟知不知道毁灭摩迦村寨的凶手是谁？真的是黑水边上的那些马贼吗？”

    他悄无声息地跃下了床，开始翻检这一间病室。不需要拉开帘子，也不需要点灯，他在黑暗中如豹子一样敏捷，不出一刻钟就在屏风后的紫檀木架上找到了自己的佩剑。剑名沥血，斩杀过无数诸侯豪杰的头颅，在黑暗里隐隐浮出黯淡的血光来。。

    还是静观其变，等妙火也返回宫里后，再做决定。。

    ““谷主好气概，”教王微笑起来，“也不先诊断一下本座的病情？”！”

    “喀喀……抬回谷里，冬之馆。”她用手巾捂住嘴咳嗽着，轻声吩咐道。。

    雅弥沉默许久，才微笑着摇了摇头。！

    霍展白沉默，许久许久，开口：“我会一辈子照顾她。”

    “雪怀，姐姐……”穿着黑色绣金长袍的人仰起头来，用一种罕见的热切望着那落满了雪的墓碑——他的瞳仁漆黑如夜，眼白却是诡异的淡淡蓝色，璀璨如钻石，竟令人不敢直视。

    “薛谷主医术绝伦，自然手到病除——只不过……”然而妙水却抬起头望着她，莫测地一笑，一字一句吐出轻而冷的话：。

    村庄旁，巨大的冷杉树林立着，如同一座座黑灰色的墓碑指向灰冷的雪空。只有荒原里的雪还是无穷无尽地落下，冷漠而无声，似乎要将所有都埋葬。。

    ““呵。”徐重华却只是冷笑。！

    他总算是知道薛紫夜那样的脾气是从何而来了，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旋群獒争食，有刺骨的咀嚼声。。

    ““七公子，七公子！”老鸨急了，一路追着，“柳姑娘她今日……”！

    “你……是骗我的吧？”妙水脸上涌出凌厉狠毒的表情，似乎一瞬间重新压抑住了内心的波动，冷笑着，“你根本不是雅弥！雅弥在五岁时候就死了！他、他连刀都不敢握，又怎么会变成教王的心腹杀手？！”！

    薛紫夜蹙眉：“我不明白。”

    ““老五？！”！

    千里之外，一羽雪白的鸟正飞过京师上空，在紫禁城的风雪里奋力拍打着双翅，一路向北。。

    “深沉而激烈的无力感，几乎在瞬间将一直以来充满了自信的女医者击倒。。

    “七星海棠！”薛紫夜苍白的脸色在黑暗中显得无比惨怛。。

    那一条路，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于今重走一遍，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

    然而长年冰冻的土坚硬如铁，她用尽全力挖下去，只在冻土上戳出一个淡白色的点。。

    “他在六剑的簇拥下疾步走出山庄，翻身上马，直奔秣陵鼎剑阁而去。。

    ——那个紫衣女子无声无息地靠在马车壁上，双目紧闭，脸颊毫无血色，竟然又一次昏了过去。。

    ““这是临别赠言吗？”霍展白大笑转身，“我们都愚蠢。”！

    也只有这样，方能保薛紫夜暂有一线生机。。

    而他，就混在那一行追杀者中，满身是血，提着剑，和周围那些杀手并无二致。。

    ““妙风使，你又是站在哪一边呢？”霍展白微微而笑，似不经意地问。。

    然后，九这样转过身，离去，不曾再回头。……

    剑插入冰层，瞳颤抖的手握着剑柄，忽然间无力地垂落。

    何况……他身边，多半还会带着那个药师谷不会武功的女人。

    千里之外，一羽雪白的鸟正飞过京师上空，在紫禁城的风雪里奋力拍打着双翅，一路向北。。

    也真是可笑，在昨夜的某个瞬间，在他默立身侧为她撑伞挡住风雪的时候，她居然有了这个人可以依靠的错觉——然而，他早已是别人的依靠。。

    “那一战七剑里损失大半人手，各门派实力削弱，中原武林激烈的纷争也暂时缓和了下来。仿如激流冲过最崎岖艰险的一段，终于渐渐趋于平缓。。

    “昆仑山大光明宫里培养出的杀手，百年来一直震慑西域和中原，她也有所耳闻——但修罗场的三界对那些孩子的训练是如何之严酷，她却一直无法想象。。

    “——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像十几年前一样，被一直关在黑暗里。”！

    “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来求和的吗？”……”

    ““小晶，这么急干什么？”霜红怕惊动了病人，回头低叱，“站门外去说话！”。

    ——难道，是再也回不去了吗？。

    耳畔忽然有金铁交击的轻响——他微微一惊，侧头看向一间空荡荡的房子。他认出来了：那里，正是他童年时的梦魇之地！十几年后，白桦皮铺成的屋顶被雪压塌了，风肆无忌惮地穿入，两条从墙壁上垂落的铁镣相互交击，发出刺耳的声音。！

    霍展白猝不及防被打了一个正着，手里的药盏“当啷”一声落地，烫得他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