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第几天了?
——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檀香下的雪上,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
两人就这样躺在梅树下的两架胡榻上,开始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他嗜酒,她也是,而药师谷里自酿的“笑红尘”又是外头少有的佳品,所以八年来,每一次他伤势好转后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求,于是作为主人的她也会欣然捧出佳酿相陪。。
“没事,风行,”廖青染随口应,“是我徒儿的朋友来访。”。
“然而,不知为何,心里却有另一种牵挂和担忧泛了上来。!”
薛紫夜伸臂撑住他,脱口惊呼:“妙风!”。
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
不过片刻,薛紫夜已然将布满眼眸的毒素尽数舔净,吐在了地上,坐直身子喘了口气。
“没用。”妙风冷笑:就算是有同伴掩护,可臂上的血定然让他在雪里无所遁形。
“冒犯了。”妙风微微一躬身,忽然间出手将她连着大氅横抱起来。。
“哟,还能动啊?”耳边忽然听到了一声冷笑,一只脚忽然狠狠地踩住了她的手,“看脸色,已经快撑不住了吧?”。
“对于杀戮,早已完全地麻木。然而,偏偏因为她的出现,又让他感觉到了那种灼烧般的苦痛和几乎把心撕成两半的挣扎。!
“走吧。”没有半句客套,他淡然转身,仿佛已知道这是自己无法逃避的责任。。
旋天亮的时候,一行四人从驿站离开,马车上带着一具柳木灵柩。。
““她说过,独饮伤身。”雅弥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只是淡淡的。!
“杀气太重的人,连蝴蝶都不会落在他身上。”薛紫夜抬起手,另一只夜光蝶收拢翅膀在她指尖上停了下来,她看着妙风,有些好奇,“你到底杀过人没有?”!
在两人身形相交的刹那,铜爵倒地,而妙风平持的剑锋上掠过一丝红。
“他又没有做错事!他要出去……他要出去!!
“内息、内息……到了气海就回不上来……”瞳的呼吸声很急促,显然内息紊乱,“针刺一样……没法运气……”。
““妙水的话,终究也不可相信。”薛紫夜喃喃,从怀里拿出一支香,点燃,绕着囚笼走了一圈,让烟气萦绕在瞳身周,最后将香插在瞳身前的地面,此刻香还有三寸左右长,发出奇特的淡紫色烟雾。等一切都布置好,她才直起了身,另外拿出一颗药,“吃下去。”。
她叹了口气,想不出霍展白知道自己骗了他八年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谁?”霍展白眉梢一挑,墨魂剑跃出了剑鞘。!
瞳眼看着赤迅速离开,将视线收回。。
““雪狱?太便宜他了……”教王眼里划过恶毒的光,金杖重重点在瞳的顶心上,“我的宝贝獒犬只剩得一只了——既然笼子空了,就让他来填吧!”。
他来不及多想,瞬间提剑插入雪地,迅速划了一个圆。。
“他需要的,只是手里的这颗龙血珠。要的,只是自由,以及权力!!
“第二,流光。第三,转魄。”。
那是多么想永远留在那个记忆里,然而,谁都回不去了。。
“八年了,而这一段疯狂炽热的岁月,也即将成为过去。的确,他也得为以后打算打算了,总不能一辈子这样下去……在这样想着的时候,心里忽然闪过了那个紫衣女子的影子。。
雪怀死在瞬间,犹自能面带微笑;而明介,则是在十几年里慢慢死去的。……
“滚!等看清楚了,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死了——他的眼睛,根本是不能看的!
他撩开灵前的帘幕冲进去,看到一口小小的棺材,放在灵前摇曳的烛光下。里面的孩子紧紧闭着眼睛,脸颊深深陷了进去,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
“出去。”她低声说,斩钉截铁。。
他的心,如今归于何处?。
““听着,马上把龙血珠还给我!否则……否则我……会让你慢慢地死。”。
“唉……对着这个戴着微笑面具、又没有半分脾气的人,她是连发火或者抱怨的机会都找不到——咬了一口软糕,又喝了一口药酒,觉得胸口的窒息感稍稍散开了一些。望着软糕上赫然的两个手印,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样高深的绝学却被用来加热残羹冷炙,当真是杀鸡用牛刀了。。
夏之园里,绿荫依旧葱茏,夜光蝶飞舞如流星。!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像你一样终老于药王谷――”霍展白长长吐出胸中的气息,殊无半点喜悦,“但除非像你这样彻底地死过一次,才能重新随心所欲地生活吧?我可不行。”……”
““妙风既然不能回昆仑复命,也只能自刎于此了!”。
她拿着手绢,轻柔地擦拭他眼角滑落的泪痕,温柔而妥帖,就像一个母亲溺爱着自己的孩子。。
瞳究竟怎么了?!
然而,心却一分分地冷下去——她、她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