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衰弱无力,抖得厉害,试了几次才打开了那个羊脂玉瓶子,将里面剩下的五颗朱果玉露丹全部倒出——想也不想,她把所有的药丸都喂到了妙风口中,然后将那颗解寒毒的炽天也喂了进去。
他们之间,势如水火。
“兮律律——”仿佛也惊觉了此处的杀气,妙风在三丈开外忽然勒马。。
在某次他离开的时候,她替他准备好了行装,送出门时曾开玩笑似的问:是否要她跟了去?他却只是淡淡推托说等日后吧。。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眼里忽然泛出一丝细微的冷嘲,转瞬消散。!”
他一路将她的遗体千里送回,然后长跪于药师谷白石阵外的深雪里,恳求廖谷主将他收入门下,三日不起。。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她叫他弟弟,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那样地快乐而自在——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
“你的酒量真不错,”想起前两次拼酒居然不分胜负,自命海量的霍展白不由赞叹,“没想到你也好这一口。”
“好啦,给我滚出去!”不等他再说,薛紫夜却一指园门,叱道,“我要穿衣服了!”
妙风将内息催加到最大,灌注满薛紫夜的全身筋脉,以保她在离开自己的那段时间内不至于体力不支,后又用传音入密叮嘱:“等一下我牵制住他们五个,你马上向乌里雅苏台跑。”。
“让开。”马上的人冷冷望着鼎剑阁的七剑,“今天我不想杀人。”。
“但,那又是多么荒谬而荒凉的人生啊。!
霍展白心里一惊,再也忍不住,一揭帘子,大喝:“住手!”。
旋好了?好了?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
“她叹了口气,想不出霍展白知道自己骗了他八年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所以,她一定要救回他。这个唯一的目击者。!
薛紫夜怔怔地看着他,眼神悲哀而平静。
“然而,为什么要直到此刻,才动用这个法术呢?!
权势是一头恶虎,一旦骑了上去就再难以轻易地下来。所以,他只有驱使着这头恶虎不断去吞噬更多的人,寻找更多的血来将它喂饱,才能保证自己的不被反噬——他甚至都能从前代教王身上,看到自己这一生的终点所在。。
“她说得轻慢,漫不经心似的调弄着手边的银针,不顾病入膏肓的教王已然没有平日的克制力。。
他有点意外地沉默下去:一直以来,印象中这个女人都是强悍而活跃的,可以连夜不睡地看护病人,可以比一流剑客还敏捷地处理伤口,叱呵支配身边的一大群丫头,连鼎剑阁主、少林方丈到了她这里都得乖乖俯首听话。。
在酒坛空了之后,他们就这样在长亭里沉沉睡去。!
他看着她,眼里有哀伤和歉意。。
“他终于知道,那只扼住他咽喉的命运之手原来从未松开过——是前缘注定。注定了他的空等奔波,注定了她的流离怨恨。。
霍展白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却终究没有回头。。
““都说七星海棠无药可解,果然是错的。”薛紫夜欢喜地笑了起来,“二十年前,临夏师祖为此苦思一个月,呕心沥血而死——但,却也终于找到了解法。!
“想自尽吗?”教王满意地微笑起来,看来是终于击溃他的意志了。他转动着金色的手杖,“但这样也太便宜你了……七星海棠这种毒,怎么着,也要好好享受一下才对。”。
白发苍苍的头颅垂落下来,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凝固。。
““是。”妙火点头,悄然退出。。
“属下冒犯教王,大逆不道,”妙风怔怔看着这一切,心乱如麻,忽然间对着玉座跪了下去,低声道,“属下愿替薛谷主接受任何惩罚,只求教王不要杀她!”……
恐惧什么呢?那个命令,分明是自己亲口下达的。
“小心!”
“那你要我们怎么办?”他喃喃苦笑,“自古正邪不两立。”。
薛紫夜慢慢安静下去,望着外面的夜色。。
“薛紫夜将手伸向那个人的脑后,却在瞬间被重重推开。。
“那一瞬间,剧烈的心痛几乎让她窒息。薛紫夜不管不顾地飞奔过去。然而还未近到玉座前一丈,獒犬咆哮着扑了过来。雪域魔兽吞吐着杀戮的腥气,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扑向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没有人知道,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更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活过来的――那“活”过来的过程,甚至比“死”更痛苦。!
“七剑沉默下来,齐齐望向站在璇玑位上的霍展白。……”
““嘎嘎!”雪鹞的喙上鲜血淋漓,爪子焦急地抓刨着霍展白的肩,抓出了道道血痕。然而在发现主人真的是再也不能回应时,它踌躇了一番,终于展翅飞去,闪电般地投入了前方层叠玉树的山谷。。
那样严寒的天气里,血刚涌出便被冻凝在伤口上。。
没有回音。!
他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将左手放到她手心,立刻放心大胆地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