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还处于噩梦的余波里,来不及睁开眼,就下意识地抓住了可以抓住的东西——他抓得如此用力,仿佛溺水之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她终究没有发作,只是任他握着自己的手,感觉他的呼吸渐渐平定,仿佛那个漫长的噩梦终于过去。
她医称国手,却一次又一次地目睹最亲之人死亡而无能为力。
“薛谷主!”妙风手腕一紧,疾驰的马车被硬生生顿住。他停住了马车,撩开帘子飞身掠入,一把将昏迷的人扶起,右掌按在了她的背心灵台穴上,和煦的内力汹涌透入,运转在她各处筋脉之中,将因寒意凝滞的血脉一分分重新融化。。
然而,那一骑,早已消失在漫天的大雪里,如冰呼啸,一去不回头。。
““哈哈哈哈……”妙水仰头大笑,“那是妙火的头——看把你吓的!”!”
“霍公子,快把剑放下来!”霜红看到瞳跌倒,惊呼,“不可伤了明介公子!”。
“我将像薛谷主一样,竭尽全力保住你们两位地性命。”!
薛紫夜无言点头,压抑多日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直落下来——这些天来,面对着霍展白和明介,她心里有过多少的疲倦、多少的自责、多少的冰火交煎。枉她有神医之名,竭尽了全力,却无法拉住那些从她指尖断去的生命之线。
“而且,”她仰头望着天空——已经到了夏之园,地上热泉涌出,那些雪落到半空便已悄然融化,空气中仿佛有丝丝雨气流转,“我十四岁那年受了极重的寒气,已然深入肺腑,师傅说我有生之年都不能离开这里——因为谷外的那种寒冷是我无法承受的。”
“等回来再一起喝酒!”当初离开时,他对她挥手,大笑。“一定赢你!”。
他想起了自己是怎样请动她出谷的:她在意他的性命,不愿看着他死,所以甘冒大险跟他出了药师谷——即便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六六顺啊……三喜临门……嘿嘿,死女人,怎么样?我又赢了……”!
简短的对话后,两人又是沉默。。
旋一阵淡蓝色的风掠过,雪中有什么瞬间张开了,瞳最后的一击,就撞到了一张柔软无比的网里——妙水盈盈立在当地,张开了她的天罗伞护住了教王。水一样柔韧的伞面承接住了强弩之末的一击,哧啦一声裂开了一条缝隙。。
“在他抬头的瞬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在说什么?瞳公子?!
药师谷口,巨石嶙峋成阵。
“他隔着厚厚的冰,凝视着儿时最好的伙伴,眼睛里转成了悲哀的青色。!
妙风微微一惊,顿了顿:“认识。”。
“他的四肢还在抽动,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抬起双手来——在方才瞳术发动的一瞬间他迎面被击中,在刹那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手,无法挪动;脚,也无法抬起。看着执剑逼近的黑衣刺客,教王忽然嘬唇发出了一声呼啸,召唤那些最忠心的护卫。。
一只手轻轻按在她双肩肩胛骨之间,一股暖流无声无息注入,她只觉全身瞬间如沐春风。。
是,是谁的声音?!
——二十多年的死寂生活,居然夺去了他流露感情的能力!。
““雪怀!”她再也按捺不住,狂喜地奔向那飘着雪的湖面,“等等我!”。
他出嫁已然有十数载,韶华渐老。昔日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也已到了而立之年,成了中原武林的霸主,无数江湖儿女憧憬仰慕的对象。。
“那是一个极其惨烈的相持:他手里的剑贯穿了对手的胸口,将对方钉在了背后深黑的冷杉树上。然而同时,那个戴着白玉面具的杀手的剑也刺入了他的身体里,穿过右肋直抵肺部——在这样绝杀一击后,两人都到达了体力的极限,各自喘息。!
霍展白只听得好笑:“见鬼,瞳,听你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太有趣了。”。
那一瞬间,孩子的思维化为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话响彻脑海——。
““是。”四名使女将伤者轻柔地放回了暖轿,俯身灵活地抬起了轿,足尖一点,便如四只飞燕一样托着轿子迅速返回。。
总好过,一辈子跪人膝下做猪做狗。……
身后的那一场血战的声音已然听不到了,薛紫夜在风雪里跑得不知方向。
“让不让?”妙风意外地有些沉不住气,“不要逼我!”
雪鹞绕着薛紫夜飞了一圈,依依不舍地叫了几声,落到主人的肩上。霍展白策马走出几步,忽然勒转马头,对她做了一个痛饮的手势:“喂,记得埋一坛‘笑红尘’去梅树下!”。
“你……”徐重华厉声道,面色狰狞如鬼。。
“她踉跄地朝着居所奔跑,听到背后有追上来的脚步声。。
“随后赶到的是宁婆婆,递过手炉,满脸的担忧:“你的身体熬不住了,得先歇歇。我马上去叫药房给你煎药。”。
原来……那就是她?那就是她吗?!!
“难道,如村里老人们所说,这真的是摩迦一族血脉里传承着的魔力?……”
“那种遥远而激烈的感觉瞬间逼来,令他透不过气。。
或许,霍展白说得对,我不该这样地强留着你,应让你早日解脱,重入轮回。。
“薛谷主?”他再一次低声唤,然而雪地上那个人一动不动,已然没有生的气息。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冻结,眼里神色转瞬换了千百种,身子微微颤抖。再不出手,便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了……然而即便是他此刻分心去救薛紫夜,也难免不被立时格杀剑下,这一来就是一个活不了!!
他的声音疲惫而嘶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