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留意到他迅速温暖起来的表情，南宫老阁主只是低头揭开茶盏，啜了一口，道：“听人说薛谷主近日去世了，如今当家的又是前任的廖谷主了——也不知道那么些年她都在哪里藏着，徒儿一死，忽然间又回来了，据说还带回一个新收的徒……”

    “哦……”薛紫夜喃喃，望着天空，“那么说来，那个教王，还是做过些好事的？”

    “不用了，”薛紫夜却微笑起来，推开她的手，“我中了七星海棠的毒。”。

    “怕了吧？”注意到他下意识的动作，她笑得越发开心。。

    “终于找到了一个堂而皇之的拒绝理由，她忽地一笑，挥手命令绿儿放下轿帘，冷然道：“抱歉，药师谷从无‘出诊’一说。”！”

    “瞳！你没死？！”她惊骇地大叫出来，看着这个多日之前便已经被教王关入了雪狱的人——叛乱失败后，又中了七星海棠之毒，他怎么可能还这样平安无事地活着！而监禁这样顶级叛乱者的雪狱，为什么会是洞开的？。

    一语未落，她急速提起剑，一挥而下！！

    廖青染叹息：“紫夜她只是心太软——她本该一早就告诉你：沫儿得的是绝症。”

    ——今天之后，恐怕就再也感觉不到这种温暖了吧？

    他又没有做错事！他要出去……他要出去！。

    “她说过，独饮伤身。”雅弥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只是淡淡的。。

    “——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檀香下的雪上，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

    那场血腥的屠杀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可那一对少年男女从冰上消失的瞬间，还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记忆里——如果那个时候他手下稍微容情，可能那个叫雪怀的少年就已经带着她跑远了吧？就可以从那场灭顶之灾里逃脱，离开那个村子，去往极北的冰之海洋，从此后隐姓埋名地生活。。

    旋因为，只要他一还手，那些匕首就会割断同僚们的咽喉！。

    “远处的雪簌簌落下，雪下的一双眼睛瞬忽消失。！

    六道轮回，众生之中，唯人最苦。！

    可此刻，怎么不见妙风？

    “她只是给了一个机会让他去尽力，免得心怀内疚。！

    薛紫夜站在牢狱门口望着妙水片刻，忽然摊开了手：“给我钥匙。”。

    “如果当时我没有下手把你击昏，大约你早已跟着跳了下去吧？。

    他抬起手，从脸上摘下了一直戴着的青铜面具，露出一张风霜清奇的脸，对一行人扬眉一笑——那张脸，是中原武林里早已宣告死亡的脸，也是鼎剑阁七剑生死不能忘的脸。。

    “后来……我求你去救我的丈夫……可你，为什么来得那么晚？！

    他出嫁已然有十数载，韶华渐老。昔日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也已到了而立之年，成了中原武林的霸主，无数江湖儿女憧憬仰慕的对象。。

    ““糟了。”妙空低呼一声——埋伏被识破，而最难对付的两人还尚未入彀！。

    “霍公子……”霜红忽地递来一物，却是一方手巾，“你的东西。”。

    ““出去吧。”她只是挥了挥手，“去药房，帮宁姨看着霍公子的药。”！

    “别理他！”周行之还是一样的暴烈脾气，脱口怒斥，“我们武功已废，救回去也是——”。

    “我会跟上。”妙风补了一句。。

    ““雪怀。”她望着虚空里飘落的雪花，咳嗽着，忽然喃喃低语。。

    原来，真的是命中注定——……

    “是吗？”瞳忽然开口了，语气冷然，“我的病很难治？”

    黑暗的牢狱外，是昆仑山阴处千年不化的皑皑白雪。

    “妙风既然不能回昆仑复命，也只能自刎于此了！”。

    薛紫夜眼睛瞬间雪亮，手下意识地收紧：“教王？”。

    ““如何？”只是一刹，他重新落到冰上，将右手的剑缓缓平举。。

    ““妙水！”她对着那个坠落深渊的女子伸出手来，撕心裂肺地大呼，“妙水！”呼啸的风从她指缝掠过，却什么也无法抓住。。

    他侧过脸，慢条斯理地拭去嘴角的血丝，眼眸里闪过微弱的笑意：只不过杀了个车夫，就愤怒到这样吗？如果知道当年杀死雪怀的也正是自己，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南宫老阁主是他的恩人，多年来一直照顾提携有加，作为一个具有相应能力的后辈，他实在是不应该也不忍心拒绝一个老人这样的请求。然而…………”

    “好了？好了？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

    “……葛生蒙棘，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这样的记忆，存留一日便是一日折磨。如果彻底成为一个白痴，反而更好吧？！

    总好过，一辈子跪人膝下做猪做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