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枚金针还留在顶心的百汇穴上。她隔着发丝触摸着,双手微微发抖——没有把握……她真的没有把握,在这枚入脑的金针拔出来后,还能让明介毫发无损地活下去!
她伸出手,轻轻为他拂去肩上落满的雪,忽然间心里有久违了的暖意。
“什么?墨魂剑?!”他一下子清醒了,伸手摸去,果然佩剑已经不在身边。霍展白变了脸色,用力摇了摇头,艰难地追忆自己最后和那个人击掌立下了什么样的誓言。。
瞳却抽回了手,笑:“如有诚意,立约的时候应该看着对方的眼睛吧?”。
“自己的来历?难道是说……!”
她忽然想起了白日里他说过的话——。
他继续急速地翻找,又摸到了自己身上原先穿着的那套衣服,唇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那一套天蚕衣混合了昆仑雪域的冰蚕之丝,寻常刀剑根本无法损伤,是教中特意给光明界杀手精英配备的服装。!
然而,她却终究还是死在了他面前。
他沉默下去,不再反抗,任凭医者处理着伤口,眼睛却一直望着西域湛蓝色的天空。
而这个人修习二十余年,竟然将内息和本身的气质这样丝丝入扣地融合在一起。。
“薛谷主。”轿帘被从外挑起,妙风在轿前躬身,面容沉静。。
“她斜斜瞄了他一眼:“可让奴家看了好生心疼呢!”!
她拿着手绢,轻柔地擦拭他眼角滑落的泪痕,温柔而妥帖,就像一个母亲溺爱着自己的孩子。。
旋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八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执著而不顾一切;他也曾相信自己终其一生都会保持这种无望而炽烈的爱——然而,所有的一切,终究在岁月里渐渐消逝。奇怪的是,他并不为这种消逝感到难过,也不为自己的放弃感到羞愧。。
““咕?”雪鹞仿佛听懂了她的话,用喙子将脚上的那方布巾啄下来,叼了过去。!
她在雪中静静地闭上了眼睛,等待风雪将她埋葬。!
霍展白满身风尘,疾行千里日夜兼程,终于在第十九日上回到了扬州。暮色里,看到了熟悉的城市,他只觉得心里一松,便再也忍不住极度的疲惫,决定在此地休息一夜。
“他默然颔首,眼神变了变:从未露面过——那么大概就是和妙水传来的消息一样,是因为修习失败导致了走火入魔!!
黑暗里竟然真的有人走过来了,近在咫尺。她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顿住了脚,仿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刻被锁在铁笼里的他,只是不断地低唤着一个遥远的名字,仿佛为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招魂。。
““好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微弱的笑意,从药囊里取出一种药,轻轻抹在瞳的眼睛里,“毒已然拔去,用蛇胆明目散涂一下,不出三天,也就该完全复明了。”。
“六弟?”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冷笑起来,望着霍展白,“谁是你兄弟?”。
她怔了怔,终于手一松,打开了门,喃喃道:“哦,八年了……终于是来了吗?”!
不过,很快那些有异议的人就觉得理所应当了――。
“霍展白隐隐记起,多年前和南疆拜月教一次交锋中,卫风行曾受了重伤,离开中原求医,一年后才回来。想来他们两个,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吧——然后那个女子辞去了药师谷谷主的身份,隐姓埋名来到中原;而那个正当英年的卫五公子也旋即从武林里隐退,过起了双宿双飞的神仙日子。。
薛紫夜诧异地转头看他。。
“那一夜的雪非常大,风从漠河以北吹来,在药师谷上空徘徊呼啸。!
“呵……是的,我想起来了。”霍展白终于点了点头,眼睛深处掠过一丝冷光。。
“出去。”她低声说,斩钉截铁。。
“然后,九这样转过身,离去,不曾再回头。。
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一动不动,任凭大雪落满肩头。……
他触电般地一颤,抬起已然不能视物的眼睛:是幻觉吗?那样熟悉的声音……是……
“八弟,你——”卫风行大吃一惊,和所有人一起猝不及防地倒退出三步。
这、这是——他怎么会在那里?是谁……是谁把他关到了这里?。
妙风脸色一变,却不敢回头去看背后,只是低呼:“薛谷主?”。
“他曾经被关在黑暗里七年,被所有人遗弃,与世隔绝,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她的双眼。那双眼睛里有过多少关切和叮咛,是他抵抗住饥寒和崩溃的唯一动力——他……他怎么完全忘记了呢?。
“薛紫夜冷笑起来:“你能做这个主?”。
锦衣青年也是被他吓了一跳,急切间抓起银烛台挡在面前,长长吐了口气:“我听虫娘说你昨夜到了扬州,投宿在这里,今天就一早过来看看——老七你发什么疯啊!”!
““呵……”她低头笑了笑,“哪有那么容易死。”……”
““啪!”他忽然坐起,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定定看着她,眼里隐约涌动着杀气。这个时候忽然给他解血封?这个女人……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别去!别去——内心有声音撕心裂肺地呼喊着,然而眼睛却再也支撑不住地合起。凝聚了仅存的神志,他抬头看过去,极力想看她最后一眼——。
乌里雅苏台。!
霍展白顿住酒杯,看向年轻得教王,忽然发现他此刻的眼睛是幽深的蓝――这个冷酷缜密的决顶杀手、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玉座的新教王,此刻忽然间脆弱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