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七公子,其实要多谢你——”他尚自走神,忽然耳边听到了一声叹息。
几次三番和他们说了,不许再提当年之事,可这帮大嘴巴的家伙还是不知好歹。
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薛紫夜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看着那一支雪亮的剑向着她疾斩下来,手伸向腰畔,却已然来不及。!”
霍展白犹自目瞪口呆站在那里,望着房内。卫风行剥换婴儿尿布的手法娴熟已极,简直可与当年他的一手“玉树剑法”媲美。。
为什么还要救这个人?!
又一次听到那个名字,霍展白忽然觉得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烦躁,蓦然将手一松,把她扔下地,怒斥:“真愚蠢!他早已死了!你怎么还不醒悟?他十二年前就死了,你却还在做梦!你不把他埋了,就永远不能醒过来——”
她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封住了他腹间断裂的血脉。
妙风面上虽然依旧有微笑,但眼里也露出了忧虑之色。。
她把刀扔到弟弟面前,厉叱:“雅弥,拿起来!”。
““是……假的?”霍展白一时愣住。!
薛紫夜无言点头,压抑多日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直落下来——这些天来,面对着霍展白和明介,她心里有过多少的疲倦、多少的自责、多少的冰火交煎。枉她有神医之名,竭尽了全力,却无法拉住那些从她指尖断去的生命之线。。
旋“雅弥!”薛紫夜脱口惊呼,心胆欲裂地向他踉跄奔去。。
““哈哈哈……女医者,你的勇敢让我佩服,但你的愚蠢却让我发笑。”妙水大笑,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无比地得意,“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凭什么和我缔约呢?约定是需要力量来维护的,否则就是空无的许诺。”!
“明介呢?”薛紫夜反问,站了起来,“我要见他。”!
霍展白看着这个一醒来就吆五喝六的女人,皱眉摇了摇头。
“那个荒原雪夜过后,他便已然脱胎换骨。!
他只不过是再也不想有那种感觉:狂奔无路,天地无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重要的人在身侧受尽痛苦,一分分地死去,恨不能以身相代。。
““你该走了。”薛紫夜看到他从内心发出的笑意,忽然感觉有些寥落,“绿儿,马呢?”。
然而无论他如何挣扎,身体还是被催眠一般无法动弹,有股强大的念力压制住了他。在那样阴冷黑暗的眼光之下,连神志都被逐步吞噬,霍展白的眼神渐渐涣散开来。。
两人又是默然并骑良久,卫风行低眉:“七弟,你要振作。”!
此夜笛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谷主,谷主!快别想了。”一个紫金手炉及时地塞了过来,薛紫夜得了宝一样将那只手炉抱在怀里,不敢放开片刻。。
是,她说过,独饮伤身。原来,这坛醇酒,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
“他在说什么?瞳公子?!
“嗯。”霍展白点点头,多年心愿一旦达成,总有如释重负之感,“多谢。”。
很多时候,谷里的人看到他站在冰火湖上沉思――冰面下那个封冻了十几年的少年已然随薛谷主一起安葬了,然而他依然望着空荡荡的冰面出神,仿佛透过深不见底的湖水看到了另一个时空。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
““……”妙水沉默着,转身。。
瞳却是不自禁地一震,眼里妖诡般的光亮微微一敛。杀气减弱:药师谷……药师谷。这三个字和某个人紧密相连,只是一念及,便在一瞬间击中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是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然而,即便是杀人者,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
在他说出第三个“滚”字之前,簌簌一声响,一滴泪水落在了他脸上,炽热而湿润。那一瞬间,所有骄傲和自卑的面具都被烫穿。
这一次醒转,居然不是在马车上。她安静地睡在一个炕上,身上盖着三重被子,体内气脉和煦而舒畅。室内生着火,非常温暖。客舍外柳色青青,有人在吹笛。。
“妙风!”她脱口惊呼起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扳住了他的肩头,“让我看看!”。
““好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微弱的笑意,从药囊里取出一种药,轻轻抹在瞳的眼睛里,“毒已然拔去,用蛇胆明目散涂一下,不出三天,也就该完全复明了。”。
““明介……明介……”她握住儿时伙伴的手,颤声道,“怎么,你被送去大光明宫了?”。
——果然,是这个地方?!!
“对于谷主多年来第一次出谷,绿儿和霜红都很紧张,争先恐后地表示要随行,却被薛紫夜毫不犹豫地拒绝——大光明宫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她又怎能让这些丫头跟着自己去冒险?……”
“瞳捂着头大叫出来,全身颤抖地跪倒在雪地上,再也控制不住地呼号。。
“当时参与屠杀的,还有妙风使。”妙水冷笑,看着薛紫夜脸色苍白下去,“一夜之间,杀尽了全村上下一百三十七人——这是教王亲口对我说的。呵呵。”。
瞳在黑暗中霍然坐起,眼神里闪着野兽一样的光:不好!!
雅弥点了点头,微笑道:“这世上的事,谁能想得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