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头也不回，她低叱，“腹上的伤口太深，还不能下床。”

    是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然而，即便是杀人者，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

    妙水在一侧望着，只觉得心惊——被击溃了吗？瞳已然不再反抗，甚至不再愤怒。那样疲惫的神情，从未在这个修罗场的杀手脸上看到过！。

    “雅弥。”薛紫夜不知所以，茫然道，“他的本名——你不知道吗？”。

    “这，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

    不过，很快那些有异议的人就觉得理所应当了――。

    然而下一刻，她却沉默下来，俯身轻轻抚摩着他风霜侵蚀的脸颊，凝视着他疲倦不堪的眼睛，叹息：“不过……白，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妙风眉梢不易觉察地一挑，似乎在揣测这个女子忽然发问的原因，然而嘴角却依然只带着笑意：“这个……在下并不清楚。因为自从我认识瞳开始，他便已经失去了昔日的记忆。”

    霍展白微微一惊，口里却刻薄：“中原居然还能出姑娘这般的英雄人物啊……”

    不同的是，这一次霍展白默默陪在她的身边，撑着伞为她挡住风雪。。

    ――这个人刚从血腥暴乱中夺取了大光明宫地至高权力，此刻不好好坐镇西域，却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得知南宫老阁主病重，想前来打乱中原武林的局面？。

    “她还在微弱地呼吸，神志清醒无比，放下了扣在机簧上的手，睁开眼狡黠地对着他一笑——他被这一笑惊住：方才……方才她的奄奄一息，难道只是假装出来的？她竟救了他！！

    薛紫夜走出去的时候，看到妙水正牵着獒犬，靠在雪狱的墙壁上等她。。

    旋已经是第四日了……那种通过双目逐步侵蚀大脑的剧毒，已悄然抹去了他大部分的记忆：比如修罗场里挣扎求生的岁月，比如成为大光明界第一杀手、纵横西域夺取诸侯首级的惊心动魄的往事……这一切辉煌血腥的过去，已然逐步淡去，再也无法记忆。。

    “霍展白起身欲追，风里忽然远远传来了一句话——！

    话音未落，霍展白已然闪电般地掠过，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颤声呼：“秋水！”！

    他的脸色忽然苍白——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像你一样终老于药王谷――”霍展白长长吐出胸中的气息，殊无半点喜悦，“但除非像你这样彻底地死过一次，才能重新随心所欲地生活吧？我可不行。”！

    霍展白看到剑尖从徐重华身体里透出，失惊，迅疾地倒退一步。。

    “那个白衣弟子颤了一下，低低答了一声“死了”，便不多言。。

    ——明介，我绝不会再让你回那个黑暗的地方去了。。

    “……”他的眼神一变，金杖带着怒意重重落下！！

    那个火球，居然是方才刚刚把他们拉到此地的马车！难道他们一离开，那个车夫就出事了？。

    “到了庭前阶下，他的勇气终于消耗殆尽，就这样怔怔凝望着那棵已然凋零的白梅——那只雪白的鸟儿正停在树上，静静地凝视着他，眼里充满了悲伤。。

    ——这个最机密的卧底、鼎剑阁昔年八剑之一的人，居然背叛了中原武林？！。

    “看到霍展白的背影消失在如火的枫林里，薛紫夜的眼神黯了黯，“刷”的一声拉下了帘子。房间里忽然又暗了下去，一丝的光透过竹帘，映在女子苍白的脸上。！

    狐裘上的雪已经慢慢融化了，那些冰冷的水一滴一滴地从白毫尖上落下，沾湿了沉睡苍白的脸。廖青染怔怔望着徒儿的脸，慢慢伸出手，擦去了她脸上沾染的雪水——那样的冰冷，那样的安静，宛如多年前她把那个孩子从冰河里抱起之时。。

    霜红压低声音，只细声道：“谷主还说，如果她不能回来，这酒还是先埋着吧。独饮容易伤身。等你有了对饮之人，再来——”。

    “薛紫夜强自压住了口边的惊呼，看着露出来的后背。。

    “妙水，”他忽然开口了，声音因为受刑而嘶哑，“我们，交换条件。”……

    她不解地望着他：“从小被饲冰蚕之毒，还心甘情愿为他送命？”

    那个意为“多杨柳之地”的戈壁绿洲？

    “啊——啊啊啊啊！”泪水落下的刹那，他终于在风雪中呐喊出了第一声。。

    “快走吧！”薛紫夜打破了他的沉思，“我要见你们教王！”。

    ““教王的情况如何？”他冷然问。。

    ““老五？！”。

    因为她还不想死——！

    “他曾经是一个锦衣玉食的王族公子，却遭遇到了国破家亡的剧变。他遇到了教王，成了一柄没有感情的杀人利剑。然后，他又遇到了那个将他唤醒的人，重新获得了自我。……”

    “雅弥转过了脸，不想看对方的眼睛，拿着书卷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好吧。”终于，教王将金杖一扔，挫败似的往后一靠，将身体埋入了玉座，颓然叹息，“风，这是你二十年来对我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我答应你——那个女人，真是了不起。”。

    “秋水她……”他忍不住开口，想告诉他多年来他妻子和孩子的遭遇。！

    “啊？”霍展白吃惊，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