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风被她吓了一跳,然而脸上依旧保持着一贯的笑意,只是微微一侧身,手掌一抬,那只飞来的靠枕仿佛长了眼睛一样乖乖停到了他手上。
忽然间,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
薛紫夜被他刺中痛处,大怒,随手将手上的医书砸了过去,连忙又收手:“对……在这本《灵枢》上!我刚看到——”。
他回忆着那一日雪中的决斗,手里的剑快如追风,一剑接着一剑刺出,似要封住那个假想中对手的每一步进攻:月照澜沧,风回天野,断金切玉……“刷”的一声,在一剑当胸平平刺出后,他停下了手。。
“薛紫夜拉着长衣的衣角,身子却在慢慢发抖。!”
夏浅羽也是吐出一口气:“总算是好了——再不好,我看你都要疯魔了。”。
轰然巨响中,他踉跄退了三步,只觉胸口血气翻腾。!
“消息可靠?”他沉着地追问,核实这个事关重大的情报。
薛紫夜侧头看着他,忽然笑了一笑:“有意思。”
霍展白沉默,许久许久,开口:“我会一辈子照顾她。”。
廖青染叹息:“紫夜她只是心太软——她本该一早就告诉你:沫儿得的是绝症。”。
“她渐渐感觉到无法呼吸,七星海棠的毒猛烈地侵蚀着她的神志,脑海变成了一片空白。她眼睛里露出恐惧的神色——她知道这种毒会让人在七天内逐步地消失意识,最终变成一个白痴。!
劲装的白衣人落在她身侧,戴着面具,发出冷冷的笑——听声音,居然是个女子。。
旋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匍匍着,体会着这短暂一刻里的宁静和美丽,十几年来充斥于心头的杀气和血腥都如雾一样消失——此刻他不曾想到杀人,也没想到报复,只是想这样趴着,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在她身侧静静死去。。
““冒犯了。”妙风叹了口气,扯过猞猁裘将她裹在胸口,跃上马背,一手握着马缰继续疾驰,另一只手却回过来按在她后心灵台穴上,和煦的内息源源不断涌入,低声道:“如果能动,把双手按在我的璇玑穴上。”!
是……是小夜姐姐?他狂喜地转过头来。是她?是她来了吗?!!
他咬紧牙点了点头,也不等她领路,就径自走了开去。
“她缓缓站了起来,伫立在冰上,许久许久,开口低声道:“明日走之前,帮我把雪怀也带走吧。”!
体内那股操控自如的和煦真气已经渐渐凝滞,到了胸中仿佛被什么堵塞,再也无法上升——沐春风之术一失,如今的他只有平日的三四成功力,一身绝学也被废掉了大半。。
“她微笑着望着他:“霍七公子,不知你心底的执念,何时能勘破?”。
“……”薛紫夜万万没料到他这样回答,倒是愣住了,半晌嗤然冷笑,“原来,你真是个疯子!”。
天亮得很慢,雪夜仿佛长得没有尽头。!
“都处理完了……”妙空望向了东南方,喃喃道,“他们怎么还不来呢?”。
“一语未落,她急速提起剑,一挥而下!。
妙风点点头:“妙水使慢走。”。
““阿红!绿儿!”薛紫夜将自己浸在温泉里,“都死到哪里去了?放病人乱跑?”!
“霍展白,你又输了。”然而,一直出神的薛紫夜却忽然笑了起来。。
他也不等药涂完便站起了身:“薛谷主,我说过了,不必为我这样的人费神。”。
““就这样。”内息转眼便转过了一个周天,妙风长长松了口气。。
风雪刀剑一样割面而来,将他心底残留的那一点软弱清洗。……
“我出手,总比你出手有把握得多。”薛紫夜冷冷道,伸着手,“我一定要给明介、给摩迦一族报仇!给我钥匙——我会配合你。”
这、这算是什么!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善意,他霍然抬起手,反扣住了那只充满了悲悯的手,狠狠将她一把按到了铁笼壁上!
声音在拉开门后戛然而止。。
暮色中,废弃的村落里,有一个长久跪在墓前的人。。
“她拈着金针,缓缓刺向他的气海,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
“旁边的旅客看到来人眼里的凶光,个个同样被吓住,噤若寒蝉。。
他的脸色忽然苍白——!
““叮”的一声响,果然,剑在雪下碰到了一物。雪忽然间爆裂开,有人从雪里直跳出来,一把斩马长刀带着疾风迎头落下!……”
“他放缓了脚步,有意无意地等待。妙水长衣飘飘、步步生姿地带着随从走过来,看到了他也没有驻足,只是微微咳嗽了几声,柔声招呼:“瞳公子回来了?”。
霍展白翻身上马,将锦囊放回怀里,只觉多年来一桩极重的心事终于了结。放眼望去,忽然觉得天从未有如此之高旷,风从未如此之和煦,不由仰头长啸了一声,归心似箭——当真是“漫卷诗书喜欲狂”啊!。
黑暗而冰冷的牢狱,只有微弱的水滴落下的声音。!
那是他在扬州托雪鹞传给她的书信。然而,她却是永远无法来赶赴这个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