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去确认对手的死亡，只是勉力转过身，朝着某一个方向踉跄跋涉前进。

    “谷主，是您？”春之庭的侍女已经老了，看到她来有些惊讶。

    八年来，他一年一度的造访，渐渐成了一年里唯一让她有点期待的日子——虽然见面之后，大半还是相互斗气斗嘴和斗酒。。

    没有人知道，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更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活过来的――那“活”过来的过程，甚至比“死”更痛苦。。

    “在药师谷的那一段短短时间里，他看到过他和那个人之间，有着怎样深挚的交情。她才刚离开，如果自己就在这里杀了霍展白，她……一定会用责怪的眼神看他吧？！”

    风雪越来越大，几乎要把拄剑勉强站立的他吹倒。搏杀结束后，满身的伤顿时痛得他天旋地转。再不走的话……一定会死在这一片渺无人烟的荒原冷杉林里吧？。

    她僵在那里，觉得寒冷彻心。！

    难道，教王失踪不到一天，这个修罗场却已落入了瞳的控制？

    “绿儿，住口。”薛紫夜却断然低喝。

    旁边的旅客看到来人眼里的凶光，个个同样被吓住，噤若寒蝉。。

    “薛谷主！”他惊呼一声，连忙将她从雪地上抱起。。

    ““教王已出关？”瞳猛然一震，眼神转为深碧色，“他发现了？！”！

    总好过，一辈子跪人膝下做猪做狗。。

    旋如今再问，又有何用？。

    “劲装的白衣人落在她身侧，戴着面具，发出冷冷的笑——听声音，居然是个女子。！

    “什么？墨魂剑？！”他一下子清醒了，伸手摸去，果然佩剑已经不在身边。霍展白变了脸色，用力摇了摇头，艰难地追忆自己最后和那个人击掌立下了什么样的誓言。！

    “奇怪……”妙水有些难以理解地侧过头去，拍了拍獒犬的头，低语，“她不怕死，是不是？”

    “她从被褥下抽出手来，只是笑了笑，将头发拢到耳后：“没有啊，因为拿到了解药，你就不必再来这里挨我的骂了……那么高的诊金你又付不起，所以以后还是自己小心些。”！

    “呵呵，”廖青染看着他，也笑了，“你如果去了，难保不重蹈覆辙。”。

    ““有！有回天令！”绿儿却大口喘气着说，“有好多！”。

    薛紫夜起来的时候，听到有侍女在外头欢喜地私语。她有些发怔，仿佛尚未睡醒，只是拥着狐裘在榻上坐着——该起身了。该起身了。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催促着，冷醒而严厉。。

    难道，薛紫夜的师傅，那个消失江湖多年的妙手观音廖青染，竟是隐居此处？！

    ――大醉和大笑之后，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

    ““当时参与屠杀的，还有妙风使。”妙水冷笑，看着薛紫夜脸色苍白下去，“一夜之间，杀尽了全村上下一百三十七人——这是教王亲口对我说的。呵呵。”。

    “找到了！”沉吟间，却又听到卫风行在前头叫了一声。。

    “薛紫夜一时语塞。！

    “我……难道又昏过去了？”四肢百骸的寒意逐步消融，说不出的和煦舒适。薛紫夜睁。

    她说想救他——可是，却没有想过要救回昔日的雅弥，就得先毁掉了今日的妙风。。

    ““动不了了吧？”看着玉座上那个微微颤抖的身形，瞳露出嘲讽，“除了瞳术，身体内。

    热泉边的亭子里坐着两个人，却是极其沉默凝滞。……

    瞬间碾过了皑皑白雪，消失在谷口漫天的风雪里。

    妙风微微一怔，笑：“不必。腹上伤口已然愈合得差不多了。”

    妙风脱下身上的大氅，裹住了冰下那个面目如生的少年。。

    “住手！”在出剑的瞬间，他听到对方大叫，“是我啊！”。

    “十二年前那一夜的血色，已然将他彻底淹没。。

    ““住手！”薛紫夜厉声惊叫，看着瞳满身是血地倒了下去，眼神里充满了愤怒。。

    然而，走不了三丈，他的眼神忽然凝聚了——！

    ““咔嚓”一声，有骨骼碎裂的清晰声响，妙风踉跄了一步，大口的血从嘴里吐出。……”

    “他走下十二玉阙，遥遥地看到妙水和明力两位从大殿后走出，分别沿着左右辇道走去——向来，五明子之中教王最为信任明力和妙风：明力负责日常起居，妙风更是教王的护身符，片刻不离身侧。。

    “奇怪……”妙水有些难以理解地侧过头去，拍了拍獒犬的头，低语，“她不怕死，是不是？”。

    他是那样贪生怕死，为了获得自由，为了保全自己，对那个魔鬼屈膝低头——然后，被逼着拿起了剑，去追杀自己的同村人……那些叔叔伯伯大婶大嫂，拖儿带女地在雪地上奔逃，发出绝望而惨厉的呼号，身后追着无数明火执仗的大光明宫杀手。！

    “我不要这个！”终于，他脱口大呼出来，声音绝望而凄厉，“我只要你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