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
“呵……是的，我想起来了。”霍展白终于点了点头，眼睛深处掠过一丝冷光。
如今再问，又有何用？。
妙风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跟在她身后，穿过了那片桫椤林。一路上无数夜光蝶围着他上下飞舞，好几只甚至尝试着停到了他的肩上。。
““就这样。”内息转眼便转过了一个周天，妙风长长松了口气。！”
是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然而，即便是杀人者，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
“呵呵，还想逃？”就在同一时刻，仿佛看出了他的意图，一个东西被骨碌碌地扔到了冰上，是狰狞怒目的人头：“还指望同伴来协助吗？呵，妙火那个愚钝的家伙，怎么会是妙水的对手呢？你真是找错了同伴……我的瞳。”！
黑暗的最深处，黑衣的男子默默静坐，闭目不语。
“你的内力恢复了？”霍展白接了一剑，随即发现了对方的变化，诧然。
“你？”他转头看着她，迟疑着，“你是医生？”。
对于谷主多年来第一次出谷，绿儿和霜红都很紧张，争先恐后地表示要随行，却被薛紫夜毫不犹豫地拒绝——大光明宫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她又怎能让这些丫头跟着自己去冒险？。
““你没事？”他难得收敛了笑容，失惊。！
“我来。”妙风跳下车，伸出双臂接过，侧过头望了一眼路边的荒村——那是一个已然废弃多年的村落，久无人居住，大雪压垮了大部分的木屋。风呼啸而过，在空荡荡的村子里发出尖厉的声音。。
旋然而望见薛紫夜失魂落魄的表情，心里忽然不是滋味。。
““为什么不杀？只是举手之劳。”妙火蹙眉，望着这个教中上下闻声色变的修罗，迟疑道，“莫非……瞳，你心软了？”！
霜红没有阻拦，只是看着他一剑剑砍落，意似疯狂，终于掩面失声：如果谷主不死……那么，如今的他们，应该是在梅树下再度聚首，把盏笑谈了吧？！
比起那种诡异的眼白，那人瞳孔的颜色是正常的。黑，只是极浓，浓得如化不开的墨和斩不开的夜。然而这样的瞳映在眼白上，却交织出了无数种说不出的妖异色彩。在那双琉璃异彩的眼睛睁开的刹那，他全身就仿佛中了咒一样无法动弹。
“杀气！乐园里，充满了令人无法呼吸的凛冽杀气！！
那样寂寞的山谷……时光都仿佛停止了啊。。
“她拿着手绢，轻柔地擦拭他眼角滑落的泪痕，温柔而妥帖，就像一个母亲溺爱着自己的孩子。。
他诧异地抬起头，却看到一道雪亮的光急斩向自己的颈部！。
每次下雪的时候，他都会无可抑制的想起那个紫衣的女子。八年来，他们相聚的时日并不多，可每一日都是快乐而轻松的。！
十二绝杀。
“他一直一直地坚持着不昏过去，执意等待她最终的答复。。
八骏果然截住了妙风，那么，那个女医者……如今又如何了？。
“那个女子无声地点头，走过来。！
何况……对于明介的金针封脑，还是一点办法也找不到……。
而他，就混在那一行追杀者中，满身是血，提着剑，和周围那些杀手并无二致。。
““什么？”霍展白一惊抬头，“瞳成了教王？你怎么知道？”。
薛紫夜起来的时候，听到有侍女在外头欢喜地私语。她有些发怔，仿佛尚未睡醒，只是拥着狐裘在榻上坐着——该起身了。该起身了。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催促着，冷醒而严厉。……
所以，他也不想更多的人再经历这样的痛苦。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像你一样终老于药王谷――”霍展白长长吐出胸中的气息，殊无半点喜悦，“但除非像你这样彻底地死过一次，才能重新随心所欲地生活吧？我可不行。”
瞳在黑暗中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然而呼吸却无法控制地开始紊乱。他知道身边有着另一个人，熟悉的气息无处不在，心底的那些记忆仿佛洪水一样涌出来，在心底呼啸，然而他却恨不得自己就在这一瞬间消失。。
他在断裂了的白玉川上怔怔凝望山顶，却知道所有往昔已然成为一梦。。
“那一瞬间，心中涌起再也难以克制的巨大苦痛，排山倒海而来。他只想大声呼啸，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最终反手一剑击在栏杆上，大片的玉石栏杆应声咔啦咔啦碎裂。。
“妙水离开了玉座，提着滴血的剑走下台阶，一脚踩在妙风肩膀上，倒转长剑抵住他后心，冷笑：“妙风使，不是我赶尽杀绝——你是教王的心腹，我留你的命，便是绝了自己的后路！”。
“嗯。”薛紫夜应了一声，有些担心，“你自己撑得住吗？”！
““瞳！你没死？！”她惊骇地大叫出来，看着这个多日之前便已经被教王关入了雪狱的人——叛乱失败后，又中了七星海棠之毒，他怎么可能还这样平安无事地活着！而监禁这样顶级叛乱者的雪狱，为什么会是洞开的？……”
“是谁，能令枯木再逢春？。
“等回来再一起喝酒！”当初离开时，他对她挥手，大笑。“一定赢你！”。
暮色深浓，已然有小雪依稀飘落，霍展白在奔驰中仰头望着那些落下来的新雪，忽然有些恍惚：那个女人……如今又在做什么呢？是一个人自斟自饮，还是在对着冰下那个人自言自语？！
天亮得很慢，雪夜仿佛长得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