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当年第一次来这里，就是被他拉过来的。

    过了一炷香时分，薛紫夜呼吸转为平稳，缓缓睁开了眼睛。

    然而，那样血腥的一夜之后，什么都不存在了。包括雪怀。。

    瞳蹙了蹙眉头，却无法反驳。。

    “为什么要想起来？这样的往事，为什么还要再想起来——想起这样的自己！！”

    “你终于想起来了？”她冷冷笑了起来，重新握紧了沥血剑，“托你的福，我家人都死绝了，我却孤身逃了出来，流落异乡为奴。十五岁时，运气好，又被你从波斯市场上买了回来。”。

    他埋头翻找。离对方是那么近，以至于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一双眼睛——死者的眼犹未完全闭上，带着某种冷锐空茫又似笑非笑的表情，直直望向天空，那露出一缝的眼白中泛出一种诡异的淡蓝。！

    然而，一想到这一次前去可能面对的人，他心里就有隐秘的震动。

    “咔啦”一声，水下的人浮出了水面。

    “哼，”瞳合上了眼睛，冷笑，“婊子。”。

    那种遥远而激烈的感觉瞬间逼来，令他透不过气。。

    “那场血腥的屠杀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可那一对少年男女从冰上消失的瞬间，还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记忆里——如果那个时候他手下稍微容情，可能那个叫雪怀的少年就已经带着她跑远了吧？就可以从那场灭顶之灾里逃脱，离开那个村子，去往极北的冰之海洋，从此后隐姓埋名地生活。！

    然而他却站着没动：“属下斗胆，请薛谷主拿出所有药材器具，过目点数。”。

    旋他想站起来去迎接她，却被死死锁住，咽喉里的金索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没人知道这一番话的真假，就如没有人看穿他微笑背后的眼神。！

    五岁的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想撑起身追上去，然而背后有人劈头便是一鞭，登时让他痛得昏了过去。！

    霍展白一惊，沉默着，露出了苦笑。

    “如果没有迷路，如今应该已经到了乌里雅苏台。！

    从洞口看出去，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泪水滑落。。

    ““雅弥！”薛紫夜脸色苍白，再度脱口惊呼，“躲啊！”。

    “她……葬在何处？”终于，霍展白还是忍不住问。。

    ——明介，我绝不会再让你回那个黑暗的地方去了。！

    “哈……哈……”满面是血的老人笑了起来，踉跄着退入了玉座，靠着喘息，望着委顿在地的三个人，“你们好！二十几年了，我那样养你教你，到了最后，一个个……都想我死吧？”。

    “雪鹞嘀嘀咕咕地飞落在桌上，和他喝着同一个杯子里的酒。这只鸟儿似乎喝得比他还凶，很快就开始站不稳，扑扇着翅膀一头栽倒在桌面上。。

    ——只不过那个女人野蛮得很，不知道老阁主会不会吃得消？谷中的白梅也快凋谢了吧？只希望秋水的病早日好起来，他也可以脱身去药师谷赴约。。

    “温热的泉水，一寸一寸浸没冰冷的肌肤。！

    “妙水！”她对着那个坠落深渊的女子伸出手来，撕心裂肺地大呼，“妙水！”呼啸的风从她指缝掠过，却什么也无法抓住。。

    她笑着松开染满血的手，声音妖媚：“知道吗？来杀你的，是我。”。

    “夏之园里，绿荫依旧葱茏，夜光蝶飞舞如流星。。

    ——那样的一字一句，无不深入此刻的心中。如此慰藉而伏贴，仿佛一只手宁静而又温柔地抚过。她霍地坐起，撩开帘子往外看去。……

    “暴雨梨花针？”他的视线落到了她腰侧那个空了的机簧上，脱口低呼。

    薛紫夜一时间说不出话——这是梦吗？那样大的风沙里，却有乌里雅苏台这样的地方；而这样的柳色里，居然能听到这样美妙的笛声。

    “这个……”她从袖中摸出了那颗龙血珠，却不知如何措辞，“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沫儿的那种病，我……”。

    暮色中，废弃的村落里，有一个长久跪在墓前的人。。

    “他也曾托了瞳，派人下到万丈冰川底下寻找王姐的遗体，却一无所获――他终于知道，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根线也被斩断。。

    ““你不记得了吗？就是因为杀了那两个差役，你才被族里人发现了身上的奇异天赋，被视为妖瞳再世，关了起来。”薛紫夜的声音轻而远，“明介，你被关了七年，我和雪怀每天都来找你说话……一直到灭族的那一夜。”。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她叫他弟弟，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那样地快乐而自在——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

    ““我将像薛谷主一样，竭尽全力保住你们两位地性命。”……”

    “对于医者而言，凶手是永远不受欢迎的。。

    “霍展白，你又输了。”然而，一直出神的薛紫夜却忽然笑了起来。。

    瞳已经恢复记忆？是教王替他解掉了封脑金针？那么如今他怎么样了？她心急如焚，抛开了妙风，在雪地上奔跑，手里握紧了那一面圣火令。！

    他凝望着墓碑，轻声低语：“我来看你们了。”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