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雪,冰冷的风,冰冷的呼吸——他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快要冻结。
车内有人失声痛哭,然而车外妙风却只是横笛而吹,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大喜或者大悲,平静如一泓春水。他缓缓策马归去,穿过了乌里雅苏台的万千垂柳,踏上克孜勒荒原。
妙风低下头,看了一眼睡去的女子,忽然间眉间掠过一丝不安。。
“这、这……”她倒吸了一口气。。
“他说得很慢,说一句,便在尸体上擦一回剑,直到沥血剑光芒如新。!”
听到这个名字,妙风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缓缓侧过头去。。
“咔嚓。”忽然间,风里掠过了一蓬奇异的光。!
如今再问,又有何用?
“风,看来……你真的离开修罗场太久了……”一行碧色的血从他嘴角沁出,最后一名杀手缓缓倒下,冷笑着,“你……忘记‘封喉’了吗?”
没有人知道,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更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活过来的――那“活”过来的过程,甚至比“死”更痛苦。。
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像你一样终老于药王谷――”霍展白长长吐出胸中的气息,殊无半点喜悦,“但除非像你这样彻底地死过一次,才能重新随心所欲地生活吧?我可不行。”!
风雪刀剑一样割面而来,将他心底残留的那一点软弱清洗。。
旋雪在一片一片地飘落,落满他的肩头。肩上那只手却温暖而执著,从来都不肯放弃任何一条性命。他站在门口,仰望着昆仑绝顶上翩然而落的白雪,心里的寒意和肩头的暖意如冰火交煎:如果……如果她知道铸下当年血案的凶手是谁,会不会松开这只手呢?。
““是的,薛谷主因为行刺教王而被杀——”他轻轻开口,声音因为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感情反而显得平静,“不过,她最终也已经得手——是以廖前辈不必再有复仇一念。种种恩怨,已然在前辈到来之前全部了断。”!
而最后可以从生死界杀出的,五百人中不足五十人。!
“我从不站在哪一边。”徐重华冷笑,“我只忠于我自己。”
““原来是真的……”一直沉默着的人,终于低哑地开口,“为什么?”!
“我看得出,姐姐她其实是很喜欢你得。”瞳凝望着他,忽然开口,“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她此刻,定然已经坐在这里和你共饮。”。
“得救了吗?除了教王外,多年来从来不曾有任何人救过他,这一回,居然是被别人救了吗?他有些茫然地低下头去,看到了自己身上裹着的猞猁裘,和旁边快要冻僵的紫衣女子。。
他们喝得非常尽性,将一整坛的陈年烈酒全部喝完。后面的记忆已经模糊,他只隐约记得两人絮絮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关于武林,关于天下,关于武学见地――。
这样强悍的女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红颜薄命的主儿啊!!
在送她上绝顶时,他曾那样许诺——然而到了最后,他却任何一个都无法保护!。
“妙风竟是片刻都不耽误地带着她上路,看来昆仑山上那个魔头的病情,已然是万分危急了。外面风声呼啸,她睁开眼睛,长久地茫然望着顶篷,那一盏琉璃灯也在微微晃动。她只觉得全身寒冷,四肢百骸中仿佛也有冰冷的针密密刺了进来。。
瞳的眼眸沉了沉,闪过凌厉的杀意。。
“瞳终于站起,默然从残碑前转身,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
是谁……是谁将他毁了?是谁将他毁了!。
那也是他留给人世的最后影子。。
“——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檀香下的雪上,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
有人策马南下的时候,有人在往西方急奔。……
不知是否幻觉,他恍惚觉得她满头的青丝正在一根一根地变成灰白。
每一次他来,她的话都非常少,只是死死望着屏风对面那个模糊的影子,神情恍惚:仿佛也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将终其一生停驻在屏风的那一边,再也不会走近半步。
——那个传说中暗杀之术天下无双,让中原武林为之震惊的嗜血修罗。。
门外是灰冷的天空,依稀有着小雪飘落,沾在他衣襟上。。
“她跌倒在铺着虎皮的车厢里,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已得手。”银衣的杀手飘然落下,点足在谷口嶙峋的巨石阵上,“妙火,你来晚了。”。
“你不要怪紫夜,她已然呕心沥血,”廖青染回头望着他,拿起了那支紫玉簪,叹息,“你知道吗?这本是我给她的唯一信物——我本以为她会凭着这个,让我帮忙复苏那具冰下的尸体的……她一直太执著于过去的事。”!
“她忽然间只觉得万剑穿心。……”
“年轻的教王立起手掌:“你,答应吗?”。
明介,原来真的是你……派人来杀我的吗?。
“什么?”他猛然惊醒,下意识地去抓秋水音的手,然而她却灵活地逃脱了。!
八年来,一直是她陪在浴血搏杀的自己身边,在每一条血路的尽头等待他,拯救他;那么这最后的一夜,就让他来陪伴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