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当然,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只要他活着一日,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
“傻话。”薛紫夜哽咽着,轻声笑了笑,“你是我的弟弟啊。”
那血,遇到了雪,竟然化成了碧色。。
“刷!”一步踏入,暗夜里仿佛忽然有无形的光笼罩下来,他情不自禁地转头朝着光芒来处看去,立刻便看见了黑暗深处一双光芒四射的眼睛——那是妖异得几乎让人窒息的双瞳,深不见底,足以将任何人溺毙其中!。
“有一对少年男女携手踉跄着朝村外逃去,而被教王从黑房子里带出的那个妖瞳少年疯狂地追在他们后面,嘶声呼唤。!”
伏在地上剧烈地喘息,声音却坚定无比,“何况他已然为此痛苦。”。
忘了是哪次被那一群狐朋狗友们拉到这里来消遣,认识了这个扬州玲珑花界里的头牌。她是那种聪慧的女子,洞察世态人心,谈吐之间大有风致。他刚开始不习惯这样的场合,躲在一角落落寡合,却被她发现,殷勤相问。那一次他们说了很久的话,最后扶醉而归。!
也真是可笑,在昨夜的某个瞬间,在他默立身侧为她撑伞挡住风雪的时候,她居然有了这个人可以依靠的错觉——然而,他早已是别人的依靠。
――昨夜那番对话,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
总好过,一辈子跪人膝下做猪做狗。。
“我不知道。”最终,他只是漠然地回答,“我不知道什么摩迦村寨。”。
“连瞳这样的人,脸上都露出惊骇的表情——!
“他们伏击的又是谁?”霍展白喃喃,百思不得其解。。
旋电光火石的瞬间,妙风反掌一按马头,箭一样掠出,一剑便往雪里刺了下去!。
““薛谷主?”他再一次低声唤,然而雪地上那个人一动不动,已然没有生的气息。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冻结,眼里神色转瞬换了千百种,身子微微颤抖。再不出手,便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了……然而即便是他此刻分心去救薛紫夜,也难免不被立时格杀剑下,这一来就是一个活不了!!
然后,九这样转过身,离去,不曾再回头。!
出谷容易,但入谷时若无人接引,必将迷失于风雪巨石之中。
“雅弥说完了大光明宫里发生的一切,就开始长久沉默。霍展白没有说话,拍开了那一瓮藏酒,坐在水边的亭子里自斟自饮,直至酩酊。!
“你听,这是什么声音?”侧头倾听着风雪里的某种声音,她喃喃,霍然转身,一指,“在那里!”。
“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马车内,车在缓缓晃动,碾过积雪继续向前。。
妙风拥着薛紫夜,在满天大雪中催马狂奔。。
——这个女人,一定是在苦等救星不至,眼睁睁看着唯一儿子死去后,绝望之下疯狂地喝下了这种毒药,试图将自己的性命了结。!
如今大仇已报,所在意的人都平安离开险境,她还有什么牵挂呢?。
“她拿着手绢,轻柔地擦拭他眼角滑落的泪痕,温柔而妥帖,就像一个母亲溺爱着自己的孩子。。
瞳术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而对付教王这样的人,更不可大意。。
““……”薛紫夜只觉怒火燃烧了整个胸腔,一时间无法说出话来,急促地呼吸。!
他直奔西侧殿而去,想从妙水那里打听最近情况,然而却扑了一个空——奇怪,人呢?不是早就约好,等他拿了龙血珠回来就碰头商量一下对策?这样的要紧关头,人怎么会不在?。
然而,这些问题,他终究没有再问出口来。。
““果然是你们。”妙风的剑钉住了雪下之人的手臂,阻止他再次雪遁,冷冷开口道,“谁的命令?”。
不知是否幻觉,他恍惚觉得她满头的青丝正在一根一根地变成灰白。……
他总算是知道薛紫夜那样的脾气是从何而来了,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叮”的一声响,果然,剑在雪下碰到了一物。雪忽然间爆裂开,有人从雪里直跳出来,一把斩马长刀带着疾风迎头落下!
霍展白垂头沉默。。
“雅、雅弥?!”妙水定定望着地上多年来的同僚,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妙风——难道你竟是……是……”。
“于是,他便隐姓埋名地留了下来,成为廖谷主的关门弟子。他将对武学的狂热转移到了医学上,每日都把自己关在春之园的藏书阁里,潜心研读那满壁的典籍:《标幽》《玉龙》《肘后方》《外台秘要》《金兰循经》《千金翼方》《千金方》《存真图》《灵柩》《素问难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薛谷主,勿近神兽。”那个声音轻轻道,封住她穴道后将她放下。。
然而就在那一掌之后,教王却往后退出了一丈之多,最终踉跄地跌入了玉座,喷出一口血来。!
“这,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
““我……难道又昏过去了?”四肢百骸的寒意逐步消融,说不出的和煦舒适。薛紫夜睁。
“滚!”终于,他无法忍受那双眼睛的注视,“我不是明介!”。
“等回来再和你比酒!”!
“你总是来晚。”那个声音冷冷地说着,冷静中蕴涵着深深的疯狂,“哈……你是来看沫儿怎么死的吗?还是——来看我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