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展白目瞪口呆。这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左手拿着一包尿布片,右手擎着一支簇新的珠花,腰畔空空,随身不离的长剑早已换成了一只装钱的荷包——就是一个霹雳打在头上,他也想象不出八剑里的卫五公子,昔日倾倒江湖的“玉树名剑”卫风行,会变成这副模样!
“怎么?看到老相好出嫁,舍不得了?”耳边忽然有人调侃,一只手直接拍到了他肩上。
“让我看看。”薛紫夜面无表情地坐到榻边,扯开他的袍子。。
“明介,好一些了吗?”薛紫夜的声音疲倦而担忧。。
“她一直是骄傲的,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
原来,在极痛之后,同样也是极度的死寂。。
种种恩怨深种入骨,纠缠难解,如抽刀断水,根本无法轻易了结。!
“是。”四名使女将伤者轻柔地放回了暖轿,俯身灵活地抬起了轿,足尖一点,便如四只飞燕一样托着轿子迅速返回。
那样的刺痛,终于让势如疯狂的人略略清醒了一下。
然而那样可怖的剧毒一沾上舌尖,就迅速扩散开去,薛紫夜语速越来越慢,只觉一阵眩晕,身子晃了一下几乎跌倒。她连忙从怀里倒出一粒碧色药丸含在口里,平息着剧烈侵蚀的毒性。。
“什么?墨魂剑?!”他一下子清醒了,伸手摸去,果然佩剑已经不在身边。霍展白变了脸色,用力摇了摇头,艰难地追忆自己最后和那个人击掌立下了什么样的誓言。。
“——星圣女娑罗只觉得心惊:瞳执掌修罗场多年,培养了一批心腹,此刻修罗场的杀手精英们,居然都无声无息地集结在了此处?!
那个害怕黑夜和血腥的孩子终于在血池的浸泡下长大了,如王姐最后的要求,他再也不曾流过一滴泪。无休止的杀戮和绝对的忠诚让他变得宁静而漠然,他总是微笑着,似乎温和而与世无争,却经常取人性命于反掌之间。。
旋在某次他离开的时候,她替他准备好了行装,送出门时曾开玩笑似的问:是否要她跟了去?他却只是淡淡推托说等日后吧。。
“他绝不能让她也这样死了……绝对不!!
剑却没有如预料一样地斩入颈部,反而听到身后的薛紫夜失声惊叫。!
一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
““霍七,”妙空微笑起来,“八年来,你也辛苦了。”!
霍展白在黑暗里躲避着闪电般的剑光,却不敢还手。。
“醒来的时候,天已然全黑了。。
他是多么想看清楚如今她的模样,可偏偏他的眼睛却再也看不见了。。
“六弟!”卫风行认出了那是徐重华,连忙冲过去接住。!
——风行这个七弟的事情,是全江湖都传遍了的。他的意气风发,他的癫狂执著,他的隐忍坚持。种种事情,江湖中都在争相议论,为之摇头叹息。。
“八骏果然截住了妙风,那么,那个女医者……如今又如何了?。
总好过,一辈子跪人膝下做猪做狗。。
“薛紫夜点点头,闭上了眼睛:“我明白了。”!
她想用金针封住他的穴道,然而手剧烈地颤抖,已然连拿针都无法做到。。
他埋头翻找。离对方是那么近,以至于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一双眼睛——死者的眼犹未完全闭上,带着某种冷锐空茫又似笑非笑的表情,直直望向天空,那露出一缝的眼白中泛出一种诡异的淡蓝。。
““夏浅羽他们的伤,何时能恢复?”沉默中,他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得不敢呼吸,然而仿佛闻到了活人的气息,那些绿光却一点点地移动了过来。他一点点地往尸体堆里蹭去,手忽然触摸到了一件东西。……
她抬起头来,对着薛紫夜笑了一笑,轻声道:“只不过横纹太多,险象环生,所求多半终究成空。”
“她中了七星海棠的毒,已经死了两个时辰了。”女医者俯下身将那只垂落在外的手放回了毛裘里——那只苍白的手犹自温暖柔软,“你一定是一路上不断地给她输入真气,所以尸身尚温暖如生。其实……”
那具尸体,竟然是日圣女乌玛!。
然而奇怪的是,明力根本没有躲闪。。
““逝者已矣,”那个人无声无息地走来,隔挡了他的剑,“七公子,你总不能把薛谷主的故居给拆了吧。”。
“重新戴上青铜面具,便又恢复到了妙空使的身份。。
“大家上马,继续赶路!”他霍然翻身上马,厉叱,“片刻都不能等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马车内,车在缓缓晃动,碾过积雪继续向前。……”
“薛紫夜惊住:那样骄傲的人,终于在眼前崩溃。。
“雪怀……”薛紫夜喃喃叹息,揭开了大氅一角,看了看那张冰冷的脸,“我们回家了。”。
霍展白一惊,沉默着,露出了苦笑。!
死了?!瞳默然立于阶下,单膝跪地等待宣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