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片刻,薛紫夜轻轻透出一口气,动了动手指。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薛紫夜眼睛瞬间雪亮,手下意识地收紧:“教王?”。
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天地希声,雪梅飘落,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宁静而温暖――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
“这一次轮到瞳的目光转为惊骇。!”
她有些困扰地抬起头来,望着南方的天空,仿佛想从中看到答案。。
谁也没有想到,乌里雅苏台雪原上与鼎剑阁七剑的那一站,就是他一生的终结篇章——昆仑大光明宫五明子里的妙风使,就在这一日起,从武林永远消失了踪迹。!
轰然巨响中,他踉跄退了三步,只觉胸口血气翻腾。
“霍展白,为什么你总是来晚……”她喃喃道,“总是……太晚……”
那一日,在他照旧客气地起身告辞时,她终于无法忍受,忽然站起,不顾一切地推倒了那座横亘于他们之间的屏风,直面他,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强自克制的声音微微颤抖:“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妙风对着她微一点头,便不再多耽搁,重新掠出车外,长鞭一震,催动马车继续向西方奔驰而去——已然出来二十天,不知大光明宫里的教王身体如何?。
“妙风大惊,连忙伸手按住她背后的灵台穴,再度以“沐春风”之术将内息透入。!
那双明亮的眼睛再一次从脑海里浮起来了,凝视着他,带着令人恼怒的关切和温柔。。
旋“太晚了啊……你抓不住我了……”昏迷前,憔悴支离的女子抬起手,恶狠狠地掐着他肩上的伤口,“我让你来抓我……可是你没有!你来晚了……。
““嘎!”雪鹞抽出染血的喙,发出尖厉的叫声。!
耳畔是连续不断的惨叫声,有骨肉断裂的钝响,有临死前的狂吼——那是隔壁的畜生界传来的声音。那群刚刚进入修罗场的新手,正在进行着第一轮残酷的淘汰。畜生界里命如草芥,五百个孩子,在此将会有八成死去,剩下不到一百人可以活着进入生死界,进行下一轮修炼。!
那一瞬间,他再也无法移开分毫。
“他在说什么?瞳公子?!
一时间,他脑海里一片空白,站在那里无法移动。。
“妙风大惊,连忙伸手按住她背后的灵台穴,再度以“沐春风”之术将内息透入。。
外面的笑语还在继续,吵得他心烦。她在和谁玩呢?怎么昨天没来和他说话?现在……外头又是什么季节了?可以去冰河上抽陀螺了吗?可以去凿冰舀鱼了吗?都已经那么久了,为什么他还要被关在这里?。
他只来得及在半空中侧转身子,让自己的脊背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摔落雪地。!
她叹了口气,想不出霍展白知道自己骗了他八年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如今五明子几乎全灭,也只能托付妙空来收拾局面了。然而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妙空只是袖着手,面具下覆盖的脸看不出丝毫表情:“是吗?那么,妙风使,你要去哪里?”。
霍展白释然,只觉心头一块大石落下。。
““好了。”她抬起头,看着他,“现在没事了,明介。”!
他一直知道她是强悍而决断的,但却还不曾想过,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女子竟然就这样孤身一人,以命换命地去挑战那个天地间最强的魔头!。
南宫老阁主前去药师谷就医的时候,新任盟主尽管事务繁忙,到底还是陪了去。。
“第二日,他们便按期离开了药师谷。。
“哦……”薛紫夜喃喃,望着天空,“那么说来,那个教王,还是做过些好事的?”……
虽然酒醉中,霍展白却依然一惊:“圣火令?大光明宫教王的信物!
――昨夜那番对话,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
他探出手去,捏住了那条在雪鹞爪间不断扭动的东西,眼神雪亮:昆仑血蛇!这是魔教里的东西,怎么会跑到药师谷里来?子蛇在此,母蛇必然不远。难道……难道是魔教那些人,已经到了此处?是为了寻找失散的瞳,还是为了龙血珠?。
“这个东西,应该是你们教中至宝吧?”她扶着他坐倒在地,将一物放入他怀里,轻轻说着,神态从容,完全不似一个身中绝毒的人,“你拿好了。有了这个,日后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随心所欲了,再也不用受制于人……”。
“薛紫夜一步一步朝着那座庄严森然的大殿走去,眼神也逐渐变得凝定而从容。。
“他听到那个冷月下的女子淡淡开口,无喜无怒:“病人不该乱跑。”。
她将圣火令收起,对着妙风点了点头:“好,我明日就随你出谷去昆仑。”!
“霍展白垂头沉默。……”
“他默然点头,缓缓开口:“以后,我不会再来这里了。”。
我要怎样,才能将你从那样黑暗的地方带出呢……。
遥远的北方,冰封的漠河上寒风割裂人的肌肤,呼啸如鬼哭。!
他的眼睛里却闪过了某种哀伤的表情,转头看着霍展白:“你是她最好的朋友,瞳是她的弟弟,如今你们却成了誓不两立的敌人――她若泉下有知,不知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