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紫夜静静坐了许久,霍然长身立起,握紧了双手,身子微微颤抖,朝着春之庭那边疾步走了出去——一定要想出法子来,一定要想出法子来!
手拍落的瞬间,“咔啦啦”一声响,仿佛有什么机关被打开了,整个大殿都震了一震!
霍展白走后的半个多月,药师谷彻底回到了平日的宁静。。
“呵,”灯火下,那双眼睛的主人笑起来了,“不愧是霍七公子。”。
“八年来,每次只有霍七公子来谷里养病的时候,谷主才会那么欢喜。谷里的所有侍女都期待着她能够忘记那个冰下沉睡的少年,开始新的生活。!”
他咬紧牙点了点头,也不等她领路,就径自走了开去。。
第二日日落的时候,他们沿着漠河走出了那片雪原,踏上了大雪覆盖的官道。!
他曾经是一个锦衣玉食的王族公子,却遭遇到了国破家亡的剧变。他遇到了教王,成了一柄没有感情的杀人利剑。然后,他又遇到了那个将他唤醒的人,重新获得了自我。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悲凉,眷恋,信任,却又带着……又带着……
十二年前那一夜的血色,已然将他彻底淹没。。
强烈的痛苦急速地撕裂开来,几乎要把人的心化成齑粉。他伸出手,却发现气脉已然无法运行自如。眼看着薛紫夜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越来越微弱,他却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心如刀割。。
“他们之间荡气回肠的故事一直在江湖中口耳相传,成为佳话。人人都说霍阁主不但是个英雄,更是个情种,都在叹息他的忠贞不渝,指责她的无情冷漠。她却只是冷笑――!
“薛谷主,”她看到他忽然笑了起来,轻声道,“你会后悔的。”。
旋“……”薛紫夜万万没料到他这样回答,倒是愣住了,半晌嗤然冷笑,“原来,你真是个疯子!”。
“那种悲恸只爆发了一瞬,便已然成为永久的沉默。霍展白怔怔地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多年来第一次对自己如此亲近的女子,眼里露出了一种苦涩的笑意。!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那一场狙击发生的同时,遥远的昆仑山顶上,瞳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没事?”他难得收敛了笑容,失惊。!
那种淡淡的蓝色,如果不是比照着周围的白雪,根本看不出来。。
“薛紫夜指挥侍女们从梅树底下的雪里,挖出了去年埋下去的那瓮“笑红尘”。冬之馆的水边庭园里,红泥小火炉暖暖地升腾着,热着一壶琥珀色的酒,酒香四溢,馋得架子上的雪鹞不停地嘀咕,爪子抓挠不休。。
“为什么还要来!”他失去控制地大喊,死死按着她的手,“你的明介早就死了!”。
他忽然间有一种入骨的恐惧,霍地低头:“薛谷主!”!
“我知道。”他只是点头,“我没有怪她。”。
“寒意层层逼来,似乎要将全身的血液冻结,宛如十二年前的那一夜。。
他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刹那间,连呼吸也为之一窒——。
“明日,便要去给那个教王看诊了……将要用这一双手,把那个恶魔的性命挽救回来。然后,他便可以再度称霸西域,将一个又一个少年培养为冷血杀手,将一个又一个敌手的头颅摘下。!
“果然是你们。”妙风的剑钉住了雪下之人的手臂,阻止他再次雪遁,冷冷开口道,“谁的命令?”。
你们曾经那么要好,也对我那么好。。
““什么!”薛紫夜霍然站起,带翻了桌上茶盏,失声惊呼,“你说什么?!”。
“我必须离开,这里你先多担待。”妙风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然而心急如焚的他顾不上多说,只是对着妙空交代完毕,便急速从万丈冰川一路掠下——目下必须争分夺秒地赶回药师谷!她这样的伤势,如果不尽快得到好的治疗,只怕会回天乏术。……
他负手缓缓走过那座名为白玉川的长桥,走向绝顶的乐园,一路上脑子飞快回转,思考着下一步的走法,脸色在青铜面具下不停变幻。然而刚走到山顶附近的冰川旁,忽然间全身一震,倒退了一步——
用这样一把剑,足以斩杀一切神魔。
药师谷……在这样生死一线的情况下,他却忽然微微一怔。。
“秋夫人的病已然无大碍,按我的药方每日服药便是。但能否好转,要看她的造化了。。
“霍展白也望着妙风,沉吟不决。。
“瞳?薛紫夜的身子忽然一震,默然握紧了灯,转过身去。。
教王……明日,便是你的死期!!
““正好西域来了一个巨贾,那胡商钱多得可以压死人,一眼就迷上了小姐。死了老婆,要续弦——想想总也比做妾好一些,就允了。”抱怨完了,胭脂奴就把他撇下,“你自己吃罢,小姐今儿一早就要出嫁啦!”……”
“在临入轿前,有意无意的,新嫁娘回头穿过盖头的间隙,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
门外是灰冷的天空,依稀有着小雪飘落,沾在他衣襟上。。
——那句话是比剧毒更残酷的利剑,刺得地上的人在瞬间停止了挣扎。!
是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然而,即便是杀人者,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