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女子从灵堂后走出来，穿着一身白衣，嘴角沁出了血丝，摇摇晃晃地朝着他走过来，缓缓对他伸出双手——十指上，呈现出可怖的青紫色。他望着那张少年时就魂牵梦萦的脸，发现大半年没见，她居然已经憔悴到了不忍目睹的地步。
然而，她的梦想，在十三岁那年就永远地冻结在了漆黑的冰河里。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杨柳林里，她才明白过来方才是什么让她觉得不自然——那张永远微笑着的脸上，不知何时，居然泯灭了笑容！。
“已得手。”银衣的杀手飘然落下，点足在谷口嶙峋的巨石阵上，“妙火，你来晚了。”。
“霍展白一惊，沉默着，露出了苦笑。！”
妙风微微一怔，笑：“不必。腹上伤口已然愈合得差不多了。”。
“你把那个车夫给杀了？”薛紫夜不敢相信地望着他，手指从用力变为颤抖。她的眼神逐渐转为愤怒，恶狠狠地盯着他的脸，“你……你把他给杀了？”！
她忽然疯了一样地扑过来，拔开了散落在病人脸上的长发，仔细地辨认着。
黑夜里，她看到了一双妖诡的眼睛，淡淡的蓝和纯正的黑，闪烁如星。
“求求你，放过重华，放过我们吧！”在他远行前，那个女子满脸泪痕地哀求。。
“如果我执意要杀她，你——”用金杖点着他的下颌，教王冷然道，“会怎样？”。
““你说了，我就宽恕。”教王握紧了金杖，盯着白衣的年轻人。！
她下了地走到窗前。然而曲子却蓦然停止了，仿佛吹笛者也在同一时刻陷入了沉默。。
旋“那个，”她抓了一粒果脯扔到嘴里，“身体吃不消。”。
““都什么时候了！”薛紫夜微怒，不客气地叱喝。！
“当然不是！唉……”百口莫辩，霍展白只好苦笑摆手，“继任之事我答应就是——但此事还是先不要提了。等秋水病好了再说吧。”！
“薛谷主！”轻微的声音却让身边的人发出了狂喜低呼，停下来看她，“你终于醒了？”
““我来吧。”不想如此耽误时间，妙风在她身侧弯下身，伸出手来——他没有拿任何工具，然而那些坚硬的冻土在他掌锋下却如豆腐一样裂开，只是一掌切下，便裂开了一尺深。！
她失去了儿子，猝然疯了。。
““教王，”身侧有下属远远鞠躬，恭声提醒，“听说最近将有一场百年难遇到的雪暴降临在漠河，还请教王及早起程回宫。”。
随着他的举手，地上的霍展白也机械地举起了同一只手，仿佛被引线拉动的木偶。。
一瞬间，她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眼神。！
而这个人修习二十余年，竟然将内息和本身的气质这样丝丝入扣地融合在一起。。
“她侧过身，望着庭外那一株起死回生的古木兰树，一字一顿道：。
那样的关系，似乎也只是欢场女子和恩客的交情。她照样接别的客，他也未曾见有不快。偶尔他远游归来，也会给她带一些新奇的东西，她也会很高兴。他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自己的过去和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样近，却又是那样远。。
““他当日放七剑下山，应该是考虑到徐重华深知魔宫底细，已然留不得，与其和这种人结盟，还不如另选一个可靠些的――而此刻他提出休战，或许也只是因为需要时间来重振大光明宫。”霍展白支撑着自己的额头，喃喃道，“你看着吧，等他控制了回鹘那边的形势，再度培养起一批精英杀手，就会卷土重来和中原武林开战了。”！
“明介，你身上的穴道，在十二个时辰后自然会解开，”薛紫夜离开了他的身侧，轻轻嘱咐，“我现在替你解开锁链，你等双眼能看见东西时就自行离开——只要恢复武功，天下便没什么可以再困住你了。可是，你听我的话，不要再乱杀人了。”。
“找到了！”沉吟间，却又听到卫风行在前头叫了一声。。
“一声呼哨，半空中飞着的雪鹞一个转折，轻轻落到了他的肩上，转动着黑豆一样的眼珠。
“执掌修罗场的那个杀神吗？真可惜，刚才没看清楚他的模样……”……
“咔嚓。”忽然间，风里掠过了一蓬奇异的光。
然而下一刻，她却沉默下来，俯身轻轻抚摩着他风霜侵蚀的脸颊，凝视着他疲倦不堪的眼睛，叹息：“不过……白，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昨夜那番对话，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
那里，她曾经与他并肩血战，在寒冷的大雪里相互取暖。。
““小心！”妙风瞬间化成了一道闪电，在她掉落雪地之前迅速接住了她。。
“那一些惨叫呼喊，似乎完全进不了他心头半分。。
“是。”霍展白恭恭敬敬地低头，“有劳廖前辈了。”！
“渐渐地，他们终于都醉了。大醉里，依稀听到窗外有遥远地筚篥声，酒醉地人拍案大笑起来，对着虚空举起了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白发苍苍的老者挽着风姿绰约的美人，弯下腰看着地上苦痛挣扎的背叛者，叹息着：“多么可惜啊，瞳。我把你当做自己的眼睛，你却背叛了我——真是奇怪，你为什么敢这样做呢？”。
干涸了十几年的眼睛里有泪水无声地充盈，却被轻柔的舌尖一同舔去。。
否则……沫儿的病，这个世上绝对是没人能治好了。！
瞳的眼睛里转过无数种色泽，在雪中沉默，不让那种锥心刺骨的痛从喉中冲出。。